一片瓦当，一方天地。近日，“遗世之美：齐国的瓦当艺术”展览在绍兴博物馆开展。本次展览共展出瓦当及建筑构件113件（套），多角度再现先秦、两汉之际齐国之地发达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堪称一场来自齐国的文化与美学盛宴。

齐瓦当的艺术魅力

瓦当是中国古代建筑中的一种构件，指的是接近屋檐的最下一个筒瓦的瓦头，俗称瓦头、瓦挡、瓦裳、茅头，起到保护屋檐椽头免遭风雨侵蚀、延长建筑物寿命等作用。小小的瓦当浮雕，或是文字，或是图案，内容质朴无华，反映出古代劳动人民的生活状态、信仰追求以及图腾崇拜等，既具有装饰性，又富有艺术性。

瓦当最早出现于西周，春秋战国时期得到了长足发展。由于当时各诸侯国封建割据，政治、经济、文化处于相对封闭状态，这使得各国的瓦当无论内容还是形式都存在很大差异，形成了以齐、秦、燕为主流的瓦当系列。燕国的半瓦当，其图案沿袭了商周青铜器上的装饰风格，给人一种庄严肃穆之感，同时又散发着神秘气息。秦国的圆瓦当主要以单一的动物为题材，注重对动物特征的刻画，纹饰和布局充满强烈的运动感。齐国的瓦当纹饰则以树木纹为主，把现实生活中的树木、人物、牲畜、鸟兽等形象按照一定比例分别展现在画面中，宛如截取某一自然场景，显得格外客观真实。

齐瓦当以齐国故都临淄为主要集散地，其使用范围涵盖了春秋战国时期齐国广大地区。它有鲜明的地域特色，经历了从素面无纹饰到手工刻绘再到模具制作的发展过程。图像的丰富性、图案的多样性达到了史上前所未有的高度，形成了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风格。

本次展出的齐瓦当，分为图案瓦当和文字瓦当。年代上，图案瓦当大多来自战国时期，文字瓦当则在西汉中期以后逐渐出现。对于图案瓦当，我们可以通过展览中其图形、纹饰演变规律，进行发展脉络的推测——最初，人们在制作瓦当时，为了增加一些装饰，开始用上了简单的图案。比如，人们又敬又怕的老虎、象征延年益寿的仙鹤等。除了自然界的动植物，还有抽象的几何图形，也开始作为装饰图案，出现在瓦当上。

经过一段时间的尝试与摸索，齐地的瓦当开始逐渐形成属于自己的风格，这种风格，表现在瓦当上，便是独具辨识度的树木纹。通常情况下，工匠们先在瓦当中心位置确定一棵树木纹作为主纹，然后在主纹两侧塑造出其他形象，造型主要是以树木为中轴线，由下向上呈扇形生枝，形态多样，有的挺拔高耸、有的婀娜多姿。如展览中的树木双兽纹、双禽纹、人物纹半瓦当等，树木两侧配以双兽、双鸟、狩猎等图案，充满了生活气息与自然情趣。“这种独特的构图方式，不仅体现了齐国人民对自然的热爱与崇拜，也反映了当时社会的繁荣与安定。”展览相关负责人说。

而齐国的文字瓦当往往都是一些吉祥用语。展览中，半瓦当的文字有天齐、万岁、富贵等，圆瓦当常见的是千秋万岁、长乐富贵、大吉宜官等。这些文字不仅体现了当时的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祝福，也为齐瓦当增添了更多文化内涵和艺术价值。

解码千年文化密码

在齐文化研究的浩瀚领域中，瓦当宛如一把精妙的钥匙，为我们开启了窥探古代社会风貌的大门。其表面丰富多样的纹饰，既反映了社会生活，又体现着宗教信仰与神话传说，还彰显出独特的审美观念，承载着跨越千年的时代密码。

比如，在一件树木人兽纹瓦当中，春日的生机跃然眼前：新绿初绽的原野上，一匹幼马悠然低头啃食青草，姿态闲适；树上栖息着一只鸟，一侧的牧马人头戴简易的树枝帽，腰间佩刀，手持长竿，似在嬉戏玩闹，整个画面的气氛祥和安宁。而另一件树木人兽纹瓦当中，呈现的却是极为紧张的斗牛场面：瓦当左右两侧，两个牵绳之人身体后仰、奋力拉扯，两头牛则前腿弯曲、后腿蹬地，头部高昂，一场激烈的斗牛对决一触即发，令人屏息凝神。齐瓦当就是以这样真实、客观的方式表现出普通、平凡的事物。这些看似平凡易见的趣味性题材和近乎稚拙的造型，竟能直接出现在齐国君王的殿堂，足见齐国在政治、思想与文化上的开放包容，使建筑艺术得以挣脱束缚，自由生长。

从齐瓦当的纹饰中还可以看出，当时官府对匠人从事瓦当制作的认可与支持。有迹象表明，齐瓦当的纹饰以其特殊的表现方式受到了统治者喜爱。四鹤纹瓦当便是典型一例，其设计灵感或源自“一鸣惊人”的典故。当年，面对齐威王的怠政，淳于髡以大鸟隐喻进谏，齐威王顿悟，并说：“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这件瓦当上，大小仙鹤相互映衬，大鹤“欲飞又鸣”的姿态，巧妙地呼应了故事的意境，彰显出设计者的匠心独运。双骑纹瓦当同样耐人寻味，它或许源于齐国盛行的赛马之风。齐威王与大将田忌赛马的故事家喻户晓，将这些相互追逐的赛马纹瓦当排列于宫殿屋檐，无疑能让热衷此道的君王在抬头间，感受到赛马的激情与活力。

“齐瓦当以其独特的艺术风格和精湛的制作工艺，对后世瓦当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通过对瓦当的考古发掘和研究，我们可以深入了解齐国的建筑风格、社会生活、宗教信仰、审美观念等多方面情况，从而为齐文化研究提供丰富的实物依据。”展览相关负责人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