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连救母》讲述的是一个宣扬孝道、劝人向善的故事。傅相一家吃斋茹素，乐善好施，其子傅罗卜更是孝顺双亲，一心向佛。傅相因虔心向善得以往生极乐，但其妻刘氏却违背誓言，趁傅罗卜外出之际，私开五荤，更不修善，故而死后受到惩罚。傅罗卜为救母亲，出家修行，历尽磨难获得法号“目键连”，并找到母亲受难地，诵经七天七夜，终使她脱离苦海。

舞台上，随着帷幕升降，云雾弥漫，腔柔调繁；舞台下，伴着现场演奏，鼓乐齐鸣，曲尽其妙。脚步加快时，鼓点加急；疑虑重重时，琴声幽怨；叙事复杂时，帮腔四起……在这整场戏中，安排了3位男演员和3位女演员作为帮腔，帮腔是调腔艺术中最具特色的表演手法。唱腔与帮腔的结合，丰富了调腔的表演，起到烘托氛围的作用，给观众带来的整体感觉也更为充实。

绍兴目连戏继承宋、元杂剧的传统，穿插滑稽、调傀儡、叠罗汉、武术、杂技等内容，演技特别精湛。这出《目连救母》的导演、新昌县调腔保护传承发展中心副主任田敏告诉记者，男吊、女吊、白神是绍兴目连戏中独有的内容，《目连救母》将其融入其中，也是演出获得最多喝彩的片段。

“男吊”的表演，如今看来是有类似杂技的成分，是演出中比较吸引观众的部分，这门技艺称作调吊，早在2008年就入选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调吊是绍兴民间艺人的独创，动作难度大，技巧性强，充满生活情趣，同时又非常惊险刺激，具有很强的观赏性，富于江南水乡地方文化特色，对于绍兴和江南地区民间社戏及空中杂技的研究具有很高的参考价值。

新昌调腔、绍兴目连戏、调吊本身已是国家级非遗，在《目连救母》的演出中，还呈现哑背疯、叠罗汉、舞狮、大头荷等省、市、县级非遗，实属难得。正因如此，《目连救母》的一些戏目，可称之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展演并不为过。

两个多小时里，观众的心情随着台上剧情的起承转合而切换，怒一回，笑一回，骂一回，叹一回，当演到精彩处，报以热烈的掌声。柯桥区戏曲爱好者冯爱琴是第一次看《目连救母》，却已经“入戏很深”。“以前看越剧比较多，没想到调腔也这么动人。”她说。不少观众在看完《目连救母》后现场就预订了次日另一场调腔大戏《大唐忠义》。

参加全国高腔优秀剧目展演

目连戏是以“目连救母”为题材的戏剧，历史悠久，流布广泛，在流传过程中侧重慈

孝报恩等价值观，是中国戏曲史上第一个有证可考的剧目，被戏曲界誉为中国戏曲史上的“活化石”。早在北宋时期的《东京梦华录》就有记述：“勾肆乐人，自过七夕，便搬《目连救母》杂剧，直至十五日止。”一出大戏，连演七天七夜，可见其内容是何等的丰富。

绍兴目连戏主要以调腔曲牌来演唱，2019年，历经两年排练，由绍兴市非遗保护中心与新昌县调腔保护传承发展中心共同出品的新昌调腔《目连救母》（上下本）复排成功，在绍兴市文化馆正式上演，由此舞台上消失半个多世纪的全本目连戏，宣告回归。

流传在绍兴及周边地区的目连戏抄本，虽然各不相同，但是内容都较为庞杂，现存手抄本最多达168出，使用唱腔曲牌80多种，可演七天七夜。主创人员根据《调腔目连戏咸丰庚申年抄本》、新昌胡卜村《目连救母记》为蓝本，保留故事主干，将内容调整为上本《起殇》到《见佛》共15出，下本《点魁》到《追荐》共10出，共计25出，最终呈现在观众面前的，是演出时长约5个小时、堪称精品的调腔目连戏《目连救母》。

4年多来，《目连救母》登上过上海、南京、杭州、宁波、温州等多地的舞台，也到过绍兴乡村送戏，共演出50场左右，并于2023年11月参加全国高腔优秀剧目展演，是浙江省唯一入选这次展演的一个大戏剧目。“过去演目连戏的机会不多，但现在越来越受欢迎，光2023年就演了20场左右，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观众喜欢目连戏，喜欢调腔。”田敏说。

经过4年演出的锤炼，《目连救母》不断优化剧情的衔接，演员们对于角色的理解更加深刻，演绎也更为细腻。为了适应当下观众的观赏习惯和剧院排档，剧团推出了2小时15分钟的“综合版”，这次在柯桥区百花剧院上演的就是这个版本。

每次出演大戏，新昌县调腔保护传承发展中心都是全员出动，这是传统，也彰显凝聚力。这场《目连救母》的演员、乐队、舞美人员，共有60人左右，道具、服装更是载了满满一卡车。晚上6点50分，距离开场10分钟，后台的演员们彼此帮衬着整理上台前的服装、造型，步履匆匆而神色淡定。“我们剧团的演员都是多面手，自己化妆，自己做道具，已经轻车熟路了。”新昌县调腔保护传承发展中心工作人员陈建鹏说。

目连戏的“沉浸式”古已有之

2023年，由浙江省小百花越剧团推出的“环境式越剧”《新龙门客栈》掀起一波戏曲热，一大批非传统戏曲爱好者被戏曲的魅力折服。目前，越剧《新龙门客栈》线下演出几乎场场售罄，一票难求。

近距离观看戏曲表演，给观众带来耳目一新的体验。《目连救母》开场之后，几个饰演“五方鬼”的演员拿着道具从观众席中穿过，让人感觉即将上演的剧情就发生在人群之中，颇有最近火爆的环境式戏剧的氛围。田敏告诉记者，像这样的互动，在绍兴目连戏中并非创新，而是传统。

那么，具有“沉浸式”基因的传统调腔如何出圈？

田敏认为，一方面是把传统中符合当下价值观与审美的元素更好地发扬，另一方面是加入优秀的新生代力量。让跌宕起伏的故事主线凸显出来，离不开演员对角色的生动诠释。饰演女主角刘青提的演员张婷芳，主工青衣，在此之前饰演的角色以杜丽娘、白素贞等青年女子为主，音色优美，唱腔清亮高亢，真假声切换自如，气息控制张弛有度。俞臻杰，工小生，他是《闹九江》中足智多谋的华云龙，是《牡丹亭》中月下苦等的痴情才子柳梦梅，还是《目连救母》中坚韧不拔的大孝子傅罗卜。古老的目连戏因俞臻杰、张婷芳等新生代年轻演员的亮眼表现焕发出新的光彩。

《调腔传统珍稀剧目集成》作者、浙江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教师吴宗辉认为，《目连救母》总体来说是成功的，虽然新编唱腔及伴奏手法没有像传统曲目《女吊》《调无常》那么悠扬隽永和富有传统韵味，但其厚植自身传统，返本开新，穿透人心。

浙江省文化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原所长朱为总认为，目连戏是民俗民风的集中体现，浙江有八路高腔，新昌调腔《目连救母》原汁原味地保留了本剧种的表演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