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越城区解放路一路向南，当车外的楼宇不知不觉间变成会稽山绵延的山麓，就到了越城区鉴湖街道坡塘村。大约2500年前，这里是范蠡养鱼之地。传说越王勾践打败吴国班师回国，命范蠡在南池挖池，在坡塘挖塘，“聚土为坡，积水成塘。”“坡塘”之名由此而来。历经25个世纪的风烟，如今，这处文脉悠长的村庄，站在“乡村振兴”的风口，正迎来新的“风雅”时代，成为城市边的“诗和远方”。近日，市新闻传媒中心“先行者的风景”全媒体采访团走进坡塘村，探访这个城郊村的城乡“一体化”探索之路。

让村庄风雅起来

今年年初，我市从全市151个“五星3A村”中优选出13个，进行先行村培育，坡塘是其中之一。但这里曾是越城区10个后进村之一，直到2016年才“摘帽”。为什么坡塘能入列先行村培育呢？问及这个问题，坡塘村党委书记、村委会主任罗国海笑了：“如果我们这样的‘后进生’都能‘先行’起来，那对其他基础比较差的村更能起到示范作用吧。”

这当然不是答案的全部。于是我们进村去找更全面的答案。

云松村是坡塘下辖的4个自然村之一。刚进村，一股清新之气扑面而来，蓝天白云下，千年银杏伫立村口，粉墙黛瓦的老房高低错落，房前屋后的小菜园里长满了蔬菜……城市的喧嚣瞬间远去，世外桃源般的安宁让人的心都沉静下来。不同于如今不少村庄别墅林立的“土豪”，这里依然保留着许多“小家碧玉”的老房子。

继续往前，我们与一位正在写生的年轻人不期而遇。年轻人名叫李永光，是越城区美术家协会的会员。“古朴自然间透着勃勃生机，这种原汁原味的自然风光，正是我们寻找的感觉。”他说。

不过，这浑然天成的美，背后是坡塘人长达5年的修炼，也是城市对乡村持续的反哺。

“‘扑通一声响，走进坡塘乡’，那时候人们都叫我们‘破塘村’的，坑坑洼洼的道路，胡乱搭建的房屋，乱堆乱放的陈年垃圾……那时候，你到我们村来，肯定扭头就走。”回忆起2016年刚上任时的情景，罗国海感叹地说。

坡塘村的蝶变之路从2016年开始。那一年，浙江省小城镇环境综合整治行动开启。第二年，我市又启动了“五星达标、3A争创”工作。坡塘村抓住契机，破旧立新，完成了村里主干道重点整治，拆除了面积达8000余平方米的破旧房屋和违章建筑，并围绕道路建设、立面改造、农贸市场新建、文化广场提升等项目带动其他配套设施建设……经过一系列的改造，坡塘找回了古村的韵味和灵气。

为了“乡村振兴”，村村都在发力，如何避免“千人一面”呢？坡塘村的领导们找到了文化这个切入口。这方面，坡塘可谓得天独厚。范蠡养鱼地、“绍兴莲花落”泰斗唐茂盛出生地、金子定烈士故居、千年古道、百亩茶园……“风雅坡塘”的称号名不虚传。

罗国海还邀请中国人民大学副教授、“艺乡建”创始人陈炯带着团队入驻云松，请他们为坡塘注入更多时尚艺术的魂。陈炯对记者说：“古老乡村同样可以很当代。”他希望通过“艺乡建”，帮助这个村留住更多乡愁，给乡村生活带来更多风雅。

小村庄掀起“返乡潮”

当人们还在谈论农村“空心化”的时候，风雅起来的坡塘正悄然吸引村民“返乡”。

对于罗紫萍来说，云松村是刻在骨子里的乡愁。她在这里的“上台门”长大，上世纪90年代末才离开这里。不过，每逢节假日，她也会回到这里看看，吃外婆亲手做的大灶饭。

这两年，她和丈夫更是每周都会回到云松的老宅住上一两天。她家的老宅是整个坡塘村历史最悠久、保存最完好的台门之一。罗紫萍还时常邀请同事、亲友来坡塘小聚。

当年轻人纷纷离开村庄时，35岁的孙建东却从城里搬回村里住。他是土生土长的云松人，如今在市区经营着一家广告公司。“老家环境好了，住起来比城里舒服，而且通勤时间也不长。”他说。

“最开始，我们动员村民改造民房时，不少人都不愿意，他们有的已经不在村里生活了。”坡塘村党委副书记劳卓娜指着几间竹林掩映的民房说，“但是当我们把村里的环境改造好，这些村民开始主动修缮房屋了，每个双休日都会回来，像度假一样。”据罗国海统计，去年年初以来，从城里回流的云松村民大概占全村人口的15%左右。

除了吸引本村人回来，罗国海还打算，充分发挥坡塘离城近的优势，吸引更多的城里人进来。如何吸引？还是在“风雅”上做文章，村民的闲置农房由村集体回收统一打理，改造成城里人的“归隐小院”，开茶馆、咖啡馆……

当更多的城里人走进村庄时，村民也嗅到了创富的气息。从云松走出去的陈峰，是位80后，一直在柯桥做外贸生意，看着老家的改变，他逐渐萌生了回乡创业的想法。与几个发小商量后，大家一拍即合，茶园旁的“云松茶舍”应运而生，“我们原本准备9月才正式营业，不料暑期已接待了好几批团建客人。”陈峰说。

千年古道云松岭（陈家岭）步道旁那一大片茶园，种的都是土茶，商业价值本来不大。但随着坡塘日益出挑，气质卓然，它蕴藏的不一样的财富密码被破译出来。茶叶承包商把这里作为直播基地，经常在这个茶园拍短视频，开直播，为自家茶叶带货。

罗国海告诉记者，村里最近还成功流转了200多亩农村闲置土地，准备打造一个集生产加工、观光休闲、互动体验为一体的生态农业庄园，“到时村民的收入都会跟着增长。”

好故事

“云上小馆”迎客来

50岁的沈菊英没有想到，自己的生活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原本自己家的小平房，经过改造，不仅整洁一新，还在村里的支持下，成了洋气十足的“云上小馆”，自己则摇身一变，成了老板娘。

“老板娘，这周六中午想订餐，可以吗？”去年10月中旬，“云上小馆”开了以后，常有人慕名而来，有的游客还存了她的电话号码，周末或者节假日，不少客人会打电话来提前订餐，来这里吃上一顿农家饭。

沈菊英是个乐观的女人，和人聊天总是乐呵呵的。如果不是她主动提及，没人知道她还有段辛酸的过往——她的脊椎受过伤，动过大手术。那时候孩子还在上学，她又失去工作能力，全家的重担就落在丈夫身上。

村里的农房集中改造后，罗国海建议沈菊英开农家乐。沈菊英不自信：“这我哪做得了？”

“你就张罗着给客人做做饭，现在的城里人，就喜欢吃顿农家饭。”后来，劳卓娜做通了沈菊英的思想工作。

屋里支起两个圆桌，沈菊英按预订的人数给来客做菜，收获不少好评，迎来了越来越多的新客。有时候，一个周末就能有三千元的营业额。“我开了个好头，现在村里也有好几家人开始做农家乐。”听村干部说，今年“五一”村里接待游客人数是去年同期的两倍，这让她信心大增。

不仅居住的环境变好了，还收获了自己的小事业，家里又多了一份新收入，沈菊英现在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走基层、强四力”·记者手记

美丽乡村需要“各美其美”

为什么会选择坡塘作为13个“乡村振兴先行村”之一进行培育？当走出坡塘时，我的心中已有了答案。一个有战斗力的村委班子，一条有创新的发展路子，是坡塘村入选的重要砝码。前者的重要性毋需多说，后者的重要性尚未得到足够重视。浙江的美丽乡村名声在外，这些年，我采访过许多乡村，后来却多少有些感到“疲惫”，同样的标语、同样的墙绘、同样的小品出现在不同的村庄里，仿佛出自同一个模子。其实，这些千百年来形成的村庄原是该千姿百态、各富灵性的，这种灵性应该被发掘、擦亮，而不是同质化，“美丽乡村”不是照着明星脸整容，而是挖掘出各自独特的美。

坡塘让我眼前一亮。他们拒绝照搬照抄——据罗国海说，他们拒绝过18个乡村运营团队，充分立足村庄实际，寻找一条适合自己的路。坡塘地处城郊，从绍兴最繁华的银泰城出发，开车不超过30分钟可达，这是坡塘天然的区位优势。站在“城”与“乡”之间，既承接“城”的服务，又留住“乡”的韵味，最终实现城乡一体化的共融共享，这可能是城郊村在今天的乡村振兴中最合适的路径之一。

“城市让生活更美好 乡村让城市更向往”，在坡塘，我有了真切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