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秋,天色暗得越来越早。嵊州市长乐镇水竹村的篮球场上,已坐了数百村民,七八米开外的银幕上,正放着电影《长征》。“今年是第31个年头了,一共放了8000多场电影。”66岁的电影放映员钱善恩说。
31年来,他带着放映设备,走遍了乡村的角角落落,用光影点亮乡村的深邃夜空,也见证了中国农村电影从胶片到数字的时代变迁。当农村电影步入低谷时,作为长乐镇唯一一名电影放映员,他选择继续坚守。他先后获得浙江省文化厅电影发行放映先进个人、绍兴市农村数字电影优秀放映员等荣誉,今年又被评为“绍兴好人”“浙江好人”。
肩挑百斤担,徒步去放映
1978年,钱善恩退伍回乡,在村里担任村干部。1989年9月,长乐镇组建农村电影放映队,喜欢电影的他得知消息后立即报了名。他最后如愿以偿成了一名电影放映员,镇里还给他配备了一名助手和一名“跑片员”。“那时光电影放映机就有50多斤重,每次外出放电影还得带上发电机、电影拷贝、音响等设备,每人要挑一百多斤重的设备走山路赶去放映。”说起30年前下乡放电影的情景,钱善恩感觉恍如昨天。
那个年代,几乎每个乡镇都组织了电影放映队。“一支放映队,既是一个流动的电影院,也是一个流动的宣传站。”钱善恩说,他挑选的影片几乎都是红色题材电影。从最早的《地道战》《闪闪的红星》,到后来的《开国大典》《大决战》,钱善恩总会在第一时间带给乡亲们。
除了放映,遇到一部热门电影,钱善恩还客串“跑片员”。“一卷胶片一般只能播放30~45分钟,一部电影最多需要三盘胶片,第一盘放完了,我就要赶着送给另外一个镇的放映员。”钱善恩说,那个时候,农村文娱活动少,放映员这个行当很吃香。
对放映员来说,放映机像生命一样重要。在钱善恩的家里,有一台8.75毫米的老式放映机,是他初入行时使用的机器。
这种老式机器非常考验放映员的技术,因为一盘胶片放不下一部电影,常常会“断片”,停顿的时候,就需要赶紧换下一盘胶片。放映过程中也需要特别注意,稍不留神就会出现卡片、烧焦等问题。此外,飞虫、沙粒也会损害胶片。“夏天,飞虫进来后,会被发热的灯泡烤糊形成硬壳,硬壳会把胶片的膜划伤。划伤就有一道白线,在幕布上就会出现滑道。所以放映的时候,必须时刻留神,一发现飞虫、沙粒,必须马上处理掉。”钱善恩说。
有一次,电影放到一半,突然下起雨来。钱善恩赶紧脱下衣服,将放映机和胶片保护起来。“露天放电影,有一点不好,就是经常碰到下雨天。”钱善恩说,有时放映机沾了水,就只能停放,因为放映机沾水后,往往会被烧坏,如果这样就只能送去维修了。
放电影既是工作也是生活
上世纪90年代中期,随着电视、网络以及手机的逐渐兴起,人们的娱乐方式越来越丰富,刚经历了“黄金十年”的乡村电影逐渐步入低谷。但钱善恩依然选择坚守。有人劝他改行,合伙做生意、跑运输,他都一一婉拒了,“我真的爱干电影放映这一行,即使别人不干了,我还得干!”
1998年,农村电影市场又迎来新的曙光,国家提出了“一村一月放映一场电影”的目标。2007年起,又以发放补贴的方式重点支持乡村电影放映,电影节目单也进行了更新。“新片越来越多,很多观众又回到了露天电影的银幕前。”钱善恩高兴地说。
而放映设备也从当初的胶片电影放映机换成了数码放映机。“相比之下,数字投影放的都是高清影片,画面没有划痕和抖动,更加清晰,而且配上双音箱,混响效果非常好。”钱善恩说起数码放映机,掩不住欢喜之情。
“从老钱第一天放电影起,我就开始看了,一直到现在,露天电影的确是一段抹不去的珍贵记忆。”在农村长大的63岁村民孙惠灿回忆,那时候,村里人除了白天务农,晚上娱乐活动并不多,所以大家都非常期待晚上的电影,“《智取威虎山》《红灯记》等影片都是一遍又一遍放的,大家百看不厌。”
说到31年的电影放映生涯,钱善恩一边擦拭影片盒子上的浮灰,一边乐呵呵地笑着,憨厚的脸上堆满道道皱褶。“跑坏了5辆自行车,2辆摩托车和1辆电动三轮车,去年刚刚换了一辆新的电动三轮车。”钱善恩说,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他每播放一场电影能赚20元钱,每个月放20场左右,就有400元的收入,收入较为可观。后来,放映场次少了,收入也少了。1992年,他应聘成为《绍兴日报》发行员,从此白天送报纸,晚上放电影,每天从早上6点开始忙活,直至晚上11点回家。
生活尽管辛苦,但是他过得很开心。“刚开始放电影的时候,不管放什么电影,现场都会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要是碰上了像《闪闪的红星》这种经典影片,周围十里八乡的村民都会赶来观看。”钱善恩说。
这些年来,钱善恩不知疲倦地奔走在长乐镇的12个村庄,每年放映的电影近300场。不仅如此,他还走进企业、走进学校,免费给大家放映,对他来说,电影是工作,也是生活,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者:记者 张 峰 编辑:黄靖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