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荷轩
我是长假重返厦园的。上次回厦大则是2016年清明节。然而神奇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厦园在我脑海里仿佛VR全景般清晰,每临夜晚,只要闭上眼睛,大到恢宏开阔的上弦场,小到图书馆前的那株木棉花,就像浸润在水渍中的陈年旧画,总能毫不费劲地湿哒哒地铺陈开来。不单是本部,只待了一年半的厦大漳州校区也是如此,那几幢嘉庚主楼楼顶,那满墙历经风霜的涂鸦,仿佛记忆中儿时看过的漫画,虽记不得具体而微的细腻笔触,但彼时的心情却是如此真切地令人长久回味。
我时常也会在想,同样也是两年时间,为何研究生阶段在北大并没有给我留下这样的记忆和感觉。除去不同阶段所面临的人事际遇有别等主观差异,单从校园而言,厦园依山傍海,更容易被分异为一些各具特色的部分,而又能与校园整体贯通为脉起脉落的自洽融合;而燕园则是画栋檐牙、湖光倒影,更像是散布着点点星子的广大穹宇,易予人以渺小感。如同西洋透景画和中国山水画,景致并无高下之分,只是个人对前者更有记忆点罢了。
怀着一丝归思的感怀,我再一次迎头冲进了厦门的炎热和拥堵中,在思明南路的夹缝间暴汗骑行。经过厦大西村的时候,居然发现新铺林立中隐藏着一个看起来已有年头却从未谋面的社区公园,突然想起“知乎”上那个很火的问题——“生活中你们发现了哪个BUG,让你觉得世界不是真实的?”还好,进校园不久,离嘉庚像不远,堂而皇之的厦大访客中心空旷而立,把我彻彻底底拉回了现实。
总算岁月手下留情,校园总体变化不大,我和同行者孩子他爸凭借抱娃四年的脚力,一下午沿着大路、隧道和水库周边行走,也将厦园主体逛了个遍。在这时隔七年的故园路上,我们竟没走多少的冤枉路——实在是我脑海中经年重播的全景VR,没有辜负今日乐作向导的我。孩子他爸走一路,叹赏一路,这样中西合璧的校园风景,是在海外求学的他不曾见过和留心的,还称赞说,能来厦园度过大学四年,绝对是莘莘学子的幸运。我却回想起一位未曾谋面的厦大学长写的——如今他已经是一位令人钦佩的独立自媒体撰稿人了——“厦园太美而令人迷茫,虽然整日翻书,但却定不下心来,就像一个溺水者,不知怎么做才能揪着头发浮出水面。”偷偷地对自己坦白道,这才是我作为厦大学子在母校经常性的真实写照。
然而,年少时的不安定感终于一去不复返了,就如同曾经无数个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这个园子里的夜晚一样。毕业十年间,我找到了稳定的工作,组建了自己的小家庭,每天熙熙攘攘,对自我身份最多的认同,不是“小X(姓氏)”,就是“XXX妈妈”,最终造就了可以在繁乱的工作间隙掐点抢儿童门诊预约号的我。那个曾在厦园沉于幻梦而耽于忧思的文艺女青年寻不见了,我走过芙蓉湖畔的榕树条,走过石井台阶的银桦叶,走过上弦场边的鱼尾葵,走过白城海岸的相思树,走过随处即见的木棉花、凤凰树……只走了一个下午,最终确认了这一点——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难言存在却又真实发生——一切仿佛一个奇点。
就在这样的怅然与慨然间,短短两日,我便再次挥别了我的故园,离厦返沪。回到家中的床上,闭上眼睛,咦,这氤氲的陈年旧画仍然清晰可触,却仿佛距我更加遥远了。只留我在梦境,在曾经的到处之间找寻。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邹俊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