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桩你帮我助的小事串起了菜农的友谊,如蟾光,如露珠,不经意间滋润了心田。
去年冬月,我第一次去菜地。张伯正担着两桶基肥稳稳地行进在田埂上。记得他已至古稀之年,可他走路稳健的样子,不显一点老态。我上前问好,还问他福寿几多?他憨憨一笑,不大不大,八十还缺两岁,边说边扬起粪瓢,将基肥泼向平整的菜畦,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张伯深知我不擅农作,稍作休息后,走过来说他的芹菜秧已培育成熟,要我去拔些栽种,还说只要他家地头有的,我要吃啥蔬果尽管摘。
张伯的芹菜秧约有3公分高,挤挤挨挨在一起。我拔了一小框,耐心栽种,植株间保持在30公分左右。我想给芹菜秧足够的空间,让它们自由呼吸、随意生长,长成野性十足的天然芹菜。我憧憬着在它们身上品尝到朔风、寒霜的味道,那味道定是饱满的、香糯的。半月过去,芹菜果真自由发挥了,菜茎如章鱼般贴地铺开,染满沧桑,中间长出碧绿的菜蕊,生机勃勃。两者反差太大,大到一棵菜上同时呈现冬天与春天的色彩。再看张伯的芹菜,一簇簇紧挨着,茎玉立,叶翠绿。如果我的芹菜是苍凉大叔,张伯的芹菜则是豆蔻姑娘了。
张伯过来察看,见到像章鱼般趴在地上的芹菜,乐坏了,捂着缺牙的嘴连说:“侬开心就好。”但“章鱼芹菜”毕竟不符菜品本色,张伯说芹菜株距不能过宽,否则菜茎太老,不好吃。突然,他麻利地张开右手的拇指与中指,往地上一扣,告诉我这就是芹菜株距。我不知那段距离有多长,可看上去很合适。
张伯常过来转转,时而夸我除草勤快,时而为我的菜棚点赞,还教我哪种菜盖遮阳网,何种菜盖湿布等。我如幼儿园小班生,笨拙地按着他的指点,依样画葫芦地播种、搭棚、施肥。记得在乡镇工作时,听老农说过:“翻地作看看不值钱,学学两三年。”确实,蔬菜从下种、栽苗、培育,每个环节都与天气、时令和菜的脾性息息相关,稍有不慎,全功尽弃。这不,种了三次都颗粒无收,我神情露出些许沮丧。张伯说今年天气特异,他的芹菜籽撒了两遍,一粒不出,这种事往年从未发生过。我听着甚是宽慰。或许,这也是张伯想要的吧。
立秋后睛热高温,地里的菜被晒得蔫蔫的。张伯清晨4点多到地头,忙着盖棚、浇水。这天上午,我刚下地,他问那个尼龙棚是不是我掀开的,我回复是的。他浅浅一笑,叹自己年岁大了,昨天下午走时忘记翻棚了。
季节来到白露,是种菜的好时光。张伯告知近日有商家送基肥,问我要不要。地里正需大量有机肥,我当然要,顺口将手机号报给张伯。他说他没手机,以前是电瓶车开到店里拖来的,如今量大了,想让商家一并送到地头。“要么我去问来老板的手机号,你与他联系?”他低头看我,语气里满是商量。那个迈着坚实步伐、麻利张开双指量株距的张伯不见了,站在面前的是满脸皱纹、双背佝偻的小老头。我鼻子发酸,连连点头说好。他竟高兴得像个孩子似的回自己地头去了。
基肥运来后,我给番茄秧培土、施肥。张伯惊讶地问番茄秧哪来的。我炫耀:“农业专家送的,种些试试。”他如发现了宝贝,蹲下身仔细打量一番,随即匀了几株种在自家地里。过了会儿,张伯说:“我倒要看看,番茄秧在冬季能结出啥稀罕物。”瞧他半信不服的样子,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傍晚,我们一起离开地头。田埂边,轻风从玉米林穿过,白鹭在树梢上欢唱,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一样长。那氛围真好!
(柯桥日报)
作者: 编辑:邹俊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