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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苗》

作者：我还有急事要办

张莉对着电梯镜面补口红，指尖稳得不像刚经历过一场兵荒马乱的加班。

对着手机黑屏，她最后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状态——裙摆、妆容、腕间香水，一切都是精心计算过的“随意”。一丝不苟，无可挑剔。为了今晚，她推掉了一个重要应酬。值吗？她抿了抿唇，值不值，得看那个人。

高中时的陈勇，是悬在女生心尖那轮清冷的月。张莉抽屉里发黄的日记本，还存着那点悸动的余温。后来呢？后来张莉谈了几段恋爱，每一次都像撞进一个精心伪装的屎坑。她总在反省，是自己不够好？不够体贴？还是不够漂亮？

包厢里烟雾人声混作一团。张莉端着气泡水，心里那点久违的期待像小火苗一样，忽明忽暗。门被推开，带进一股外面的燥热空气。

进来的是陈勇。

包厢里喧哗声低了一瞬。张莉的目光钉在他身上，像被冻住了。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合身、且起了皱的藏蓝色西装。脸颊圆润了不止一圈，早年清俊的轮廓被脂肪柔和地覆盖，皮肤透着一种常坐酒桌的油光和疲惫。最扎眼的，是他左手无名指上箍着一个硕大的金戒指。

“哎呀！堵车！”嗓门洪亮沙哑，他大笑着拍打同学后背，震得西装晃荡。拉椅子时，皮带扣“哗啦”脆响，他极其自然地用手掌按了按凸起的腹部，右脚用力跺了两下。

张莉指尖冰凉。心里那点小火苗，“噗”地一声，彻底熄了，连烟都没冒。

“张莉？”陈勇的目光穿过人群锁定了她，端着酒杯径直走过来。“嚯！成大美女了！”眼神直白地评估，落在她脸上，咧嘴笑，露出微黄牙齿，“差点没认出来！这裙子……挺贵吧？”

“陈勇，好久不见。”她目光掠过金戒指，“现在在哪儿？”

像按了某种开关。他挺起不存在的腰板，晃着金戒：“嗐，太太家……搞房地产的，有点小产业。”语气轻松如掌千军，“杂事多，累。”凑近，压低却清晰：“女人嘛，早点找个好归宿是正经，像你这样……太拼也累。”

他那晚成了主角，高谈阔论。金戒指在灯光下不断扎眼。张莉安静吃着，看着。那个曾需仰望的身影。

散场时，夜风带着凉意。张莉刚走到酒楼旋转门边，一只汗湿手掌重重拍在她裸露的肩背。

她身体瞬间绷紧，像被烙铁烫了一下，猛地回头。

陈勇凑得很近，酒气混着自以为是喷在脸上：“别走！前面有清吧，我请！叙叙旧！”眼神不容拒绝，带着已婚男人隐秘的试探，“现在一个人？眼光别太高！”

张莉正要冷声拒绝，陈勇目光却被停车场吸引。“哎！等我！”无视她，冲向那辆锃亮、显眼的SUV。拉门探身拿东西。弯腰瞬间，张莉清晰看见——他又一次习惯性地、用力地按了按肚子，同时跺脚，皮带扣“哗啦”作响。

他很快钻出来，手里捏着一个半瘪的烟盒和打火机。他快步走回来，熟练地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几秒后，他似乎想起要开车，随手将烟拿到嘴边——极其自然地，用舌头舔湿食指拇指，精准地、“噗”一声，用唾沫掐灭烟头火星，湿漉漉的烟蒂弹进花坛。一气呵成。

“好了！”他像完成任务，咧嘴笑，“走？车在那边。”指指SUV。

张莉低头，看着花坛边那个被口水浸湿、还在微微扭曲冒着最后一缕青烟的烟蒂，又抬眼看了看陈勇的脸。

“呵……”

陈勇皱眉，一脸不解：“笑啥？”

她没再说话，甚至没再看陈勇一眼，转身伸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她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霓虹，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气。

分了这个，后面还有很多个。有什么好怕？她踩着高跟鞋，脊背笔直，一步步融入城市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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