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栏开栏的话:在绍兴这片江南水乡中,时常孕育出一些独特的人物故事,其人有奇有趣,其事有滋有味。

檐语千载“建”深情
在上海工作的般罗想(网名)在自媒体平台分享走村的经历,介绍全国各地一座座有特色的古建筑,吸引了不少网友,我也在其中,便私信联系上了他。他不想透露真名,笑着说,还是把网上的兴趣爱好分享与现实生活分开来吧。或许旁人无法想象,一个看起来冷静理性的金融业职员,私下对古建筑有着如此真诚浓厚的热爱。

10年走遍全国各地
对绍兴明代古建赞不绝口
“早上在台州临海那里走村,晚上7点多才忙完准备吃晚饭。”采访那天,般罗想刚刚结束一天的行程。他坚持做这件事已有10年。自2015年起,他利用假期去全国各地访古,从北方的山西、河北、河南、辽宁等地,再到江南的江苏、浙江,走访了上百个村落,古建数不胜数,从高古到明清。他穿梭于街巷之间,用脚步丈量着古村古城的一寸寸土地,用心感受那些古老建筑的呼吸。
“近两年,浙江成了我的主要阵地,计划从北到南,嘉兴、湖州、宁波、绍兴等地都走过了,北方的建筑立面很精彩,像北京的宫殿从外表就能感受到它的雍容华贵,南方则是内部梁架结构更加精致。”他言简意赅地总结了南北方的差异。怎么选建筑呢?他会去查看文物保护的相关名单、书籍,还会根据线上同好之间的交流,选择一些重要的古建点位,经常还会将周围也走上一遍,确保没有遗落的风景。有些村落的环境并不好,而他依然风雨无阻。
他的体力让人惊叹,经常是每天走10个点,最多的一次,他一整天走了20多个点。他一般会打开定位系统的卫星图,带上相机和无人机航拍,此外能看清建筑结构的打光设备也必不可少,基础的设备还有测距仪、卷尺等工具,测量房屋的基本尺寸,方便后期进行整理,并用软件模型“还原”建筑的模样。“梯子其实好找,村里一般都会有。”虽然只是个爱好者,但他却有专业学者的严谨和激情。他的研究目前以明代古建为主,明代的木构件往往造型优美、顺畅,代表了一种建筑顶尖水平,同时也展现出当时的历史审美风貌。
绍兴是他印象颇深的一站。传统典型的绍兴风格,主要是在越城、柯桥、上虞,此外萧山以前也属于绍兴。“绍兴古建筑总让我有意外之喜,像吕府外表看起来似乎很寻常,但走进大厅承恩堂,雄壮的气势太让人震撼了,浙江高等级的厅堂一般是以扁作为尊,但吕府却是圆作,用料充足,梁架跨度接近10米,它与众不同、规模宏大,并且还有精致的彩绘遗存,非常突出亮眼,在我心里,这是江南第一明代大厅。”般罗想赞不绝口。
绍兴有特别多的原构遗址,甚至随着岁月变迁不断“迭加”。般罗想还去了稽山中学,因为里面有绍兴明代学宫的木构建筑,正巧遇到当时挖掘出越国遗址,可谓“双重惊喜”;银泰附近的风越里,北面是秋瑾故居,那儿原来是明代大学士朱赓别墅的一部分。作为本地人,我自然知道绍兴是“没有围墙的博物馆”,但听着般罗想的讲解,更加感受到了历史更迭下的震撼,文化的延续繁盛至今。
走村不只是看一间老屋,更能感受一处的风土人情。上个月,在越城的小皋埠村,般罗想去找一处并不著名的神龛,挨家挨户找不到位置,偶遇一位老大爷,老人热情地直接领他去看。还有一次,他去上虞一个村子里看祠堂,但大门紧闭,电话打过去,因为方言与大爷无法交流,一位路过的本地阿姨主动当起了翻译。大爷赶来开门,阿姨还耐心地陪他看完,并邀他去吃午饭。“绍兴人亲切好客,而且大家都有文物保护意识。”他说,绍兴的历史藏在烟火气里,一直生长着。

身体力行推动文保
呼吁保护珍贵古建筑
般罗想讲起自己的成长经历,出生于1987年,河南人,老家正是两千多年前西周诸侯国的封地,大学在南京读机械工程和力学专业,在两处底蕴深厚的地方成长,虽然是理工男,但他一直对历史有着浓厚的兴趣。
毕业后,他前往上海从事金融业,看着市场上的起起伏伏,他不由得感觉有些空虚。于是他又想起历史,那里的每一个数字都代表着沉甸甸的岁月,“文明古国”不能只活在历史书上,什么能让人实实在在地“触摸”到历史?于是般罗想选择了建筑。
刚开始,他读了一些基础的古建筑文献,自学建筑画图,用实践去对应书上的理论知识,一遍遍对比拍下的照片细节,不断积累经验。近年来,他开设了自媒体账号,专门讲述古建筑的故事。在他的记录中,磅礴或小巧,华丽或简朴,一座座古建筑都有独特的魅力。他的科普犹如一把奇妙钥匙,打开了不少网友对于文化遗产保护的觉醒之门。
他意识到,像小皋埠村那座神龛一样有价值但没有入保的古建有不少,如今正在开展第四次全国文物普查,于是他将自己了解到的五六处古建整理报送给了官方,并呼吁当地的古建爱好者多多关注,努力推动文物保护。
前段时间,他还收到了一家文旅团的邀请,成为“古建讲解师”,利用假期3天时间带领宁波游学团,用“文博+徒步”的形式宣传“硬核的知识”。进行公益讲学,也是他宣传古建筑的新形式。
其实这一路走来,父母刚开始并不理解他:“每次出来旅游就只看破房子。”但渐渐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让家人也深受感染,妻子虽然不懂其中的门道,但现在也会陪着他一起出来采风。
“我想呼吁大家,如果是自住老房子,千万不要搞大规模的贸然翻新;二是老街区的改造,区域的开发不急一时,可以选少数几个点位,尝试一下‘古与新’如何融合;三是大家对古建筑的重视仍待提高,专业研究人员本就很少,我们这些业余者也都是‘用爱发电’。”般罗想希望人们多去留意身边这些默默陪伴、“无言但又道尽一切”的古建。
在与他的交流中,我不止一次想到,当年北京的老城墙计划拆除时,林徽因和梁思成曾极力反对,因为那些承载着千百年文化底蕴的古建筑拆除后,将再也无法挽回。“革新”固然重要,但亦该深知一砖一瓦背后所承载的厚重意义。或许,这些访古人最希望的,便是让大家开始重新审视那些看似陈旧、实则珍贵的古建筑。发展之路匆匆向前,人们更要思考如何保留住中华传统文化的记忆和灵魂。
(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作者:越牛新闻记者 王文其 编辑:宋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