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放榜了!”一条轰动性消息,人们奔走相告,很快传遍县城。
在新昌县政府对面的巷弄墙上,贴了几张大字报一样的红纸,周围挤满人群。有人急切伸长脖子、瞪大眼睛搜寻,兴奋得高呼中榜啦。
我闻讯赶去,欣喜地在榜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个镜头定格于1977年11月的某日。
其实,这只是绍兴地区组织的初试通过的名单,而后还要参加全国正式的统考,它只表明拿到了入场券。
但其意义远不止于此,很多人受到鼓舞,并意识到,今后人人都能通过公平考试上大学了,一个重视知识、重视教育的时代开启了。
高考因为特殊原因,中断10余年,现重启开考,不管你是什么学历、出身和户口,都给机会,因此大家都想试一把。应考的“老三届”(指1966届、1967届、1968届三届初、高中学生)年龄最大的三十五六岁,最小的应届生才十五六岁,出现了夫妻、师生,甚至两代人同考的奇特场景,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初试,就是要先淘汰一批实在太多的人。
那时没有什么资讯,考生多是先通过《人民日报》恢复高考的新闻,口口相传才得知的。当时,无考试大纲,无组织辅导,我对于何时考、考什么、怎样考一概不知,就像无头苍蝇,胡乱找书本,偶见一些油印、复写,甚至手抄的复习资料,便如获至宝,可谓洛阳纸贵。实际上对那些不知出自何处的所谓数理化题型,基本是懵里懵懂,两眼抹黑。
一次,听说区中学有场自行安排的讲座,我便一早从知青点某村,徒步近30里路赶去。等浑身冒汗找到地时,发现那是一个会堂,里面早就挤满了人。一位老师在讲数学课,但我根本听不清也听不懂在说什么。
大约从正式通知到考试,中间仅隔了个把月,临阵瞎忙活。
此外,我从小学时就配了近视眼镜,但那时少儿戴镜的很少,怕被人笑“四眼佬”,因此直至初高中,从未敢戴,于是基本看不清黑板上的什么数理演算。故此到了正式的高考,只能惴惴报个文科。
临场,我面对数学卷,果然一头雾水,几乎是交了白卷。只有语文、史地,自觉勉强,特别是作文题《路》,想到了很多人都会想到的鲁迅的那句话,自以为找到了“主题”。
结果,还居然硬靠了偏文这条“瘸腿”,侥幸迈过了分数线。
然而,待见到通知书上写着的,却是“浙江师范学院绍兴分校”,又从开心变为沮丧。当时只能报3个志愿,不知天高地厚,傻傻大笔一挥就是北大、复旦、杭大。
当得知录取的学校,是本地的一所大专后,又一下陷入矛盾中,一度产生弃学念头,因为那时自己刚进入县财税部门工作。百废待兴之际,知青开始陆续回城,招工也开始恢复,但人数极有限,而“招干”更罕见。笔者是已插队3年的知青,被评为全县农业学大寨积极分子、县知识青年先进代表,被推荐招了干。
故面临今后当老师还是财税干部的选择,也纠结于有无信心来年再考?
最后,读书的渴望,压过了一切。
毕竟这样的机会极其宝贵,后据公开权威数据,那年全国高校平均录取率仅4.8%,而文科更低。
我曾为此篡改了那句著名的宋诗为“万般皆一般,唯有读书高”。
入学后,偶然听说学校录取的分数,居然与杭州一所本科大学相近,不禁让人困惑。后又得知,这是师范学院之故,在读时不仅每月有生活补贴,还有粮票发放,毕业后直接是干部身份,工作包分配。而杭州那所学校招的是“委培生”“走读生”,于是释怀。
庆幸的是,在鲁迅曾当校长的学校,在现今宋六陵遗址的风水宝地,我度过了人生读书最多、最难忘的时光;亲历母校从浙江师范学院绍兴分校,到绍兴师范专科学校的蝶变;又将见证从绍兴文理学院,到绍兴大学的华丽转身,与有荣焉。
于个人而言,正是因为迈进高校的大门后,自己得以有更多机会,弥补高考和读书少的缺憾:从拿到杭大本科文凭,再取得浙大、复旦、国家行政学院及香港相关大学的进修和培训结业证书,此生愿已足。
抓住“青春尾巴”,挤上“首发班车”,成为恢复高考后大学毕业的“八十年代的新一辈”,恰逢其时,何其幸甚。
作者: 编辑:胡鑫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