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3日,诗人郑愁予因心脏衰竭在美国去世,享年92岁。带着化不开的乡愁,这位“中国的中国诗人”,终于在“达达的马蹄声”中归去。
郑愁予的一生是传奇的。年少时辗转各地,成年后从台北到爱荷华,从基隆到耶鲁,他走过太多的路,绍兴就是其中一站。
2016年4月21日晚,绍兴南方书店,84岁的郑愁予头戴黑色贝雷帽,身穿红色唐装,与百余绍兴诗歌爱好者一起品诗谈诗。
(2016年4月21日,郑愁予在绍兴)
时值春日,抚着诗歌的春风,郑愁予开始了以《江南有诗》为题的演讲……
在演讲期间,有人递给郑愁予一杯黄酒,他啜饮一口后说:“黄酒是我爱江南的原因之一。”
说起江南,郑愁予就从自己最有名的诗作《错误》开始讲起:
我打江南走过
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
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
恰若青石的街道向晚
跫音不响,三月的春帷不揭
你底心是小小的窗扉紧掩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
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郑愁予称《错误》的原型是古典诗中的闺怨诗,还说自己之所以将“马蹄”作为诗中意象,皆因童年逃难经历。抗战时期,他与母亲逃难时经过一个小镇,目睹马匹拉着车飞奔而过,对马蹄声印象深刻,写诗时自然浮现于脑海,所以马蹄声背后,是历史沧桑与个体悲欢。
正是这首《错误》,让郑愁予的名字成为镶嵌在中国新诗天空中一颗神秘而明亮的星。
郑愁予原名郑文韬,祖籍福建,世居河北,1933年生于山东济南,1949年赴台。抗战期间,父亲郑晓岚奔赴前线,郑愁予随母投亲,一路辗转流离,所幸母亲在途中坚持教授古典诗词,使少年郑愁予在动荡中有所慰藉。
抗战胜利后,郑愁予举家迁往北平,1947年入读崇德学校。这间学校以英文教学,气氛宽松,郑愁予得以尽情释放天性,加上极大的阅读量,一颗“诗意的心”和良好文字基础得以兼备。
他的《错误》《水手刀》《残堡》《小小的岛》《情妇》《如雾起时》等诗,不仅令人着迷,而且使人陶醉。他被称为“浪子诗人”“中国的中国诗人”。
现代诗一直颇多争议,因为有太多诗人习惯用拗口蹩脚文字营造所谓的“现代感”。郑愁予令人称道之处,恰恰在于他能够融合古典与现代,以真正简洁和美的文字营造诗意。
正如诗人杨牧所言,“郑愁予是中国的中国诗人,用良好的中国文字写作,形象准确,诗句华美,而且绝对是现代的”。
【郑愁予诗作欣赏】
赋 别
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
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
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
念此际你已回到滨河的家居,
想你在梳理长发或是整理湿了的外衣,
而我风雨的归程还正长;
山退得很远,平芜拓得更大,
哎,这世界,怕黑暗已真的成形了……
你说,你真傻,多像那放风筝的孩子
本不该缚它又放它
风筝去了,留一线断了的错误;
书太厚了,本不该掀开扉页的;
沙滩太长,本不开该走出足印的;
云出自岫谷,泉水滴自石隙,
一切都开始了,而海洋在何处?
“独木桥”的初遇已成往事了,
如今又已是广阔的草原了
我已失去扶持你专宠的权利;
红与白揉蓝与晚天,错得多美丽,
而我不错入金果的园林,
却误入维特的墓地……
这次我离开你,便不再想见你了,
念此际你已静静入睡。
留我们未完的一切,留给这世界,
这世界,我仍体切的踏着,
而已是你的梦境了……
梦土上
森林已在我脚下了,我底小屋仍在上头
那篱笆已见到,转弯却又隐去了
该有一个人倚门等我
等我带来新书,和修理好的琴
而我只带来一壶酒
因等我的人早已离去
云在我底路上,在我底衣上
我在一个隐隐的思念上
高处没有鸟喉,没有花靥
我在一片冷冷的梦土上……
森林已在我脚下了,我底小屋仍在上头
那篱笆已见到,转弯却又隐去了
作者:越牛新闻记者 王丽丽 编辑:王春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