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干农活的好手,每天早饭后,习惯将辫子盘成髻,用一只黑色网兜套住,塞进草帽里,这样干活既利索,又不会损伤头发,一举两得。
记得那时经常有货郎上门收长头发,每每见到母亲的辫子,瞅得两眼发直,凑上前殷勤地问:“大嫂,你这辫子又粗又长又青,卖了吧,我给个好价钱。”
“不卖。”母亲的声音亮堂,说得斩钉截铁,一甩头,麻花辫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道黑亮的弧线,稳稳落在后背上。
货郎面露尴尬,嘴里却惋惜地念叨:“少有的好头发哟!”
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年夏天,暴雨成灾,村头堤埂决口,洪水淹没了庄稼地。因为歉收,年底时我家成了“倒挂户”,开春自然缴不起我们兄妹仨的书费,愁得母亲夜不能寐。
“收鹅毛鸭毛鸡肫皮喽——”货郎的吆喝声从村口传来,母亲一个激灵,拿起剪刀,毫不犹豫剪下两根沉甸甸的麻花辫,卖给了货郎担。就这样,母亲精心呵护多年的麻花辫,转眼变成了我们的书费。
岁月如梭,弹指间母亲已年过八旬,当初乌黑的头发落满了白霜,但在晨曦里,母亲坐在镜箱前,优雅地编麻花辫的情景,我至今仍清晰地记着。
(内容来源:绍兴晚报)
作者: 编辑:张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