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股市是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的一个午后,彼时中国大地正沐浴在邓小平南巡讲话的春风里。记得小舅眉飞色舞地聊起股票这个新生事物,说能赚些外快。我初入社会囊中羞涩,凑了些钱放到了他的账户,每天蹲守在报纸中缝里寻找股价波动,几个月后竟真收获了几百元,那份雀跃至今记忆犹新。
真正开户入市是在沪指千点关口。每天午休时分,总要蹬着自行车到营业厅看盘。交易大厅里永远挤满揣着致富梦的男女老少,那时的证券交易尚处“石器时代”——没有智能手机,也没法通过互联网炒股,买卖股票全靠电话委托或在柜台划磁卡。周末买份《中国证券报》研究K线图,后来省吃俭用添置了股票BP机,方便空闲时瞄一眼,这已是那个年代最先进的装备。待年终盘点竟亏掉两个月工资,那种痛楚犹如钝刀割肉,连带对家人都生出几分愧疚。
2005年碰上股权分置改革,我向亲友借钱数万元再战江湖。晨起守着电视台的股评节目,入夜对着电脑分析K线组合,重大消息传来时电话此起彼伏,俨然职业操盘手的架势。然而股市似有吞金术,总在我追涨杀跌间悄然吞噬本金。当账户再度缩水小半时,那句“资本家发明的东西我们无产者玩不转”的自嘲,道尽了多少散户的辛酸。
转折始于某日偶遇一位鬓角微霜的老股民。“流水不争先,争的是滔滔不绝”,老者轻捻佛珠的箴言如醍醐灌顶。自此开始研读巴菲特滚“雪球”理论,揣摩反人性操作,学着在暴跌时嗅机会,在狂欢中守定力。恰逢2007年大牛市启动,账户曲线终现曙光。这期间养成每日研读CCTV-2财经新闻的习惯,实地调研本地上市公司,将宏观大势与微观经营反复印证,渐渐摸出些股票门道。
步入新世纪第三个十年,工作渐入佳境,投资理念亦趋成熟。不再执着于K线起伏,转而深耕价值投资。当某家长期跟踪的制造业龙头突破技术瓶颈时,我果断重仓持有二年,这笔投资最终为我有能力购下养老小筑。如今想来,股市确如浓缩的人生剧场:红绿交错似命运交响,牛熊轮回若四季更迭。止盈止损间的抉择,恰似人生进退的智慧;长线坚守的定力,堪比匠人数十载的专注。
三十载股海沉浮,见证A股从“老八股”到五千家上市公司的沧桑巨变。散户们顶着酷暑挤营业厅、冒着严寒盯盘的日子虽已远去,但上证指数三十七次穿越3000点的史诗仍在续写。《道德经》“有无相生”的哲思,在股市里具象为财富与认知的共生关系——账户数字是显性的“有”,而格局、学识、心性这些无形的“无”,才是穿越牛熊的护城河。
站在注册制改革的新起点,看着4亿投资者与资本市场共成长的壮阔图景,愈发理解每个交易日的印花税都在浇筑经济腾飞的基石。风起青萍之末时,我们何尝不是在用真金白银投资伟大时代的未来?且将“慢慢变富”作舟,以“与优秀企业共成长”为楫,在这条奔涌不息的资本长河里,且行且歌。
作者: 编辑:胡鑫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