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19日,夏禹文化大讲堂在大禹研究院举行,四位业界顶尖专家围绕夏文化与越文化的交融,以及中华文明探源工程的多维视角作报告,展示了夏文化研究领域中具有时代性、前沿性的最新研究成果,为学界发展方向带来了新的启迪。
大禹与夏文化
宋镇豪 中国社会科学院学部委员、中国先秦史学会名誉会长
中华文明是世界上少有的独立起源并延绵发展至今的原生态文明,但文献中有关古代中国的确切年代,只能追溯到公元前841年。为探索中华文明的起源与早期发展,几代专家前赴后继,孜孜以求,先后启动了“夏商周断代工程”和“中华文明探源工程”“夏商文明研究工程”,逐渐梳理出中华文明早期历史的发展脉络,找到了中华文明5000多年历史的重要依据。
1996年5月启动的“夏商周断代工程”,总目标是证实夏商周三代的具体年代和历史发展脉络,这个项目制定了夏、商、周这一历史时期有科学依据的年代学年表,为深入研究我国古代文明的起源和发展打下良好的基础。“中华文明探源工程”自2001年启动预研究以来,整合考古学、历史学、人类学、自然科学等多学科力量,证实了中华文明5000多年的灿烂文明史和“多元一体、兼容并蓄、延绵不断”的总体特征。今年3月,国家文物局正式启动“夏商文明研究工程”,围绕构建完整的夏商考古学文化与夏商历史,开展重点遗址的考古发掘、多学科综合研究、科技考古和价值阐释、文物保护、展示宣传、国际传播等工作,形成一批高质量学术科研成果,让夏商历史更加清晰、生动地呈现出来。
前赴后继的三大工程解答了“最初的中华文明究竟在哪里”的历史疑问,证实了中华文明是土生土长、多元起源、相互碰撞影响形成的。在长期的研究过程中,大量学科交叉融合,写就了当前的金石学、古文字学、夏史与夏文化等领域众多论著,这也让考古学研究摆脱了史料不足的困境,让东周以前的古史得以拉长,中华五千年文明史无可争辩。
大禹与夏史、夏文化的探索及古越上古区域文明研究,是中华文明早期历史研究中的重要分支,不断探索大禹与夏文化的关系,对阐明中国古代文明起源和信仰系统由来、拉长中国古史意义重大。
弘扬大禹精神,彰显绍兴大禹文化金名片,能持续助推浙江古越地区大禹文化信仰资源的挖掘、保护、传承、传播和利用。
“禹葬会稽”的考古探索
朱乃诚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越王勾践,其先禹之苗裔,而夏后帝少康之庶子也。封于会稽,以奉守禹之祀。文身断发,披草莱而邑焉。”2000年前,司马迁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论断:古越人是夏人的后裔。因为大禹死后埋在会稽,所以,夏人要来这里守护大禹陵。
司马迁如何得出此结论无从知晓,但我今天讲“禹葬会稽”,依据目前的考古学研究成果和现状,实际上需要解答的是四个问题:夏文化与古越国文化的关系、夏人何时来到绍兴一带、夏王朝前期与古越国地区的文化关系和“禹葬会稽”的历史背景及考古学探索的突破方向。
绍兴博物馆收藏的3件重要文物:九板桥玉戈、九板桥玉圭、鸭形陶壶,为论证“禹葬会稽”、说明夏文化与古越国文化有着密切的关系,提供了重要的证据。考古研究表明,九板桥玉戈、九板桥玉圭的制作年代,都属于二里头文化二期,鸭形陶壶则证明了在马桥文化时期(公元前1700—前1600年),绍兴一带与中原地区以二里头文化一、二期为代表的夏文化、夏王朝有着密切的联系。
那么,夏人是什么时候来到绍兴一带的呢?考古表明,安徽中部发现的二里头文化四期及之后遗存,印证了“桀奔南巢”的历史记载,而绍兴九板桥的玉戈、玉圭或与“夏遗民奔越”相关,其迁徙路径可能经由安徽中部的南巢。
闽西北角光泽一带在夏文化传播至福建东南沿海的过程中意义重大,当地出土的牙璋等文物,或与夏遗民扩散以及“苍梧之野”有所关联,进一步增加了夏遗民抵达绍兴的可能性。
在考古学术界,古越国地区相当于夏王朝前期的考古学文化遗存,已经较为明确是广富林文化。所以,夏王朝前期与古越国地区的文化关系,本质上是广富林文化与中原早期夏文化的交流碰撞。
在“禹葬会稽”的历史背景及考古学探索的突破方向上,我认为,在绍兴地区探寻、发现与“禹葬会稽”历史背景相匹配的一支强盛的考古学文化遗存,自然是今后探索、研究的一个重要方向。“禹葬会稽”的考古探索,也应重点聚焦于在绍兴地区寻觅与之契合的考古学文化遗存。
“涂山”究竟在哪里
王吉怀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
据《左传·哀公七年》记载:“禹合诸侯于涂山,执王帛者万国。”当年大禹治水成功后,会见诸侯的“涂山会盟”,为夏朝的兴起开启了序章,从这里,中华文明开始兴起。
然而,涂山所在地,自古以来就有不同的说法。唐代苏鹗《苏氏演义》有云:“涂山有四:一者会稽,二者渝州,三者濠州,四者宣州当涂县。”在学术界,涂山所在地主要有会稽、渝州、濠州、当涂和三涂山五种不同说法,分别在今天的浙江绍兴、重庆、安徽蚌埠市、安徽当涂县、河南嵩县。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于2006年启动钻探工作,2007年至2011年期间对安徽蚌埠的禹会村遗址进行了五次大规模发掘,揭示出一系列与禹会诸侯事件密切相关的遗迹和遗物。从中总结出“禹会诸侯于涂山”六项证据链,即涂山地望、出土遗迹、出土器物、不同地区器物特征、自然科学测试结果、禹会村龙山文化时代,这些证据链均与文献记载的“禹会诸侯”事件相吻合。2013年12月,学术界通过实地考察,观摩出土文物,分组研讨等,下定论:安徽蚌埠禹会村遗址即为禹会诸侯之地。
可以说,禹会村遗址的考古发掘,率先给了大禹确切历史定位,是大禹由传说变信史的首个考古证据,搭建起与大禹直接对话的平台。当地的禹迹与地域文化和大禹故事相交融,形成了循环互动的历史文化载体,构成了当地厚重的文化资本。
在禹迹分布的区域,或许会有更多的“禹会之地”,未来需要通过考古的手段去发掘证实它。因为大禹文化是中国的大文化,也是世界文化的符号。我们应打造好中国文化大名片,通过系列规划、目标和举措担当弘扬大禹文化责任,让大禹文化“活”起来,使大禹精神渗透到社会各层面。
大禹精神是中华文明丰碑
宫长为 中国先秦史学会会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古代史研究所研究员
长期以来,国内外一些专家学者对夏代的历史存有一定的争议,原因有二:一是古史辨伪,二是考古滞后。但诸如《尚书》《诗经》《左传》等历史文献,包括考古发掘的相关出土文献,都能充分证明中国是有夏这一个历史朝代的。
通常所说的中国早期国家阶段,从公元前30世纪到公元前221年,即从五帝时代到战国时代,前后约有三千年的历史。夏代,包括大禹在内的社会,就处在这个历史区间内,这是中国历史的开创时期,因此有着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
大禹,这位治水英雄,不仅以其卓越的治水成就而闻名,更被尊为中国社会由部落联盟迈向国家阶段的立国始祖。他在治水的过程中所完成的“征有苗”“合诸侯”“画为九州”和“任土作贡”一系列至关重要的功绩,可以看作大禹治水的四个主要步骤和环节。大禹通过这些步骤,完成了华夏一统,建立起中国历史上第一个王朝,开辟了历史新时代。
但同时,夏代也是个承上启下的历史时期。从形式上看,夏代推行君主政体,完成了由“公天下”到“家天下”的过渡,政体后为商、周二代沿用,并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和完善;从内容上看,夏代也建立奴隶制国家,完成了由部族联合体到奴隶制王朝的过渡,国体也为商、周二代所沿用,并奠定了国家的基本结构和格局。
毋庸置疑,在中华民族漫长而辉煌的文明史中,大禹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大禹精神,这一源自大禹的宝贵精神财富,更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成为我们民族精神不可或缺的内核。简单地说,大禹精神可以用“天下为公”“允执厥中”这8个字来表述。“天下为公”具有外在属性,“允执厥中”则具有内在属性,两者相互依存,互为表里,隐含着大禹的精神内涵。
如今,在我们对大禹所处时代、大禹功绩与贡献、大禹精神等方面展开研究的过程中,需构建“维新学”(即中国古代文明研究),处理好“走出”与“走进”的关系,走出传统研究局限,走进中国古代文明内核;处理好“两重”与“多重”的关系,在“二重证据法”基础上融合多学科知识;处理好“理论”与“实践”关系,将理论研究与实践紧密结合,构建具有中国特色、中国风格、中国气派的“维新学”,为人类文明新形态建设贡献力量。
(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叶露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