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砖铺就的小巷里，拂晓玫瑰色的晨雾蕴含了多少回忆，潆潆细雨落下，又爬出脆嫩的绿芽又裹着风的记忆。

在日落山边的黄昏，抬头是透过云端的光线，于是就这样走着，不记得那天的脚步后来组成了怎样的一条路，带我去了什么地方。再抬头望去，却是满眼白砖黛瓦，沿瓦墙垂着生长的绿藤，满树杏花随雾雨飘飘落落，暮暮烟雨撒了满合堂。

一切都安谧如同某个遥远的童话，温存、清灵，若有若无的带一点淡淡的忧伤。夕阳微弱的光芒在巷末街角酝酿着一寸一寸的情愫，又任柔阳将那些无端无绪的情绪拨了开去。踱着悠闲的步子向那狭狭的小巷走来，俯首是从久远年代留下来的青青的石板，闭眼仿佛还能听到当年锤錾时的清脆辽阔的回响；拾眼是细细一线藏蓝通澈的天空，那一绺墨色的檐角不经意问便作了这一线天的花边。

拐一个弯便是另一条幽深的巷径。径旁是一道水渎，冷碧色的水流唱着它那澌澌然的调子，透过耳廓，仿佛聆听了沈园里一曲钗头凤留下了一场陆游和唐婉本是天作之合却以悲剧结尾的淒凉的爱情故事；又浮现了鲁迅先生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飒爽英姿；体悟了秋瑾巾帼不让须眉，大义凛然的豪爽气概……“春水碧如天，画船听雨眠”踏过一块块尘封着古城记忆的青石板，春雨绵绵，水声潺潺。

沿着水渎一直走，蓦地来到一扇门前。我想推开那扇门，那扇通往幽深境地的门，走过清跨过明，到了南宋，去往沈园。

在那里我略略地感受到一丝故事的尾音。面前潇洒如意的软柳和风情横溢的桃花仿佛在梳理这凄美的故事。伫足谛听，始是“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却又“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接着是“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最后“铁马冰河入梦来”的他一辈子没有走出一个沈园，更是没有走出一个唐婉。

陆游以梅自喻，却然城南小陌的那株梅花，为情而落。落在陆游的心里，为了一段承诺，守到了白发苍苍，不再叹寂寞无主，不再黄香独自愁，只为守护那株清冷、冰洁的梅花。

沈园一别，心悲凉，娇花落，唯有轻风叹唱着这凋零的故事。

再循着河流走，水渎边的墙上逐渐出现些斑驳的岁月的痕迹，许多地方的石灰己剥落，现出的黄泥赤裸裸地袒示在外，组成一幅幅天然壁画。仔细端倪，竟发现描绘出了星星点点的孩童，许是坐在小板凳上感受春意、又或是垂下头去做他的功课，不远处又坐着几个闲话短长的妇女，头发在脑后拢成一束，她们笑着张望你；又或者，你会看到屋里坐着的是几个矜傲风月的老者，他们品茗、对弈，抑或怀念着旧日拳拳之情，絮聒着彼时的风流蕴藉，忽地，袭来酽酽茶香，使你禁不住也想伸手感受这历史的画面。

坐在古镇庭前，却痴痴望着溪间杨柳轻扬，感受着这萧瑟亘古不变，夜晚的河畔，挑起阑珊，各庭壁前挂着的灯笼，映着足下青绿苔藓，细碎花游飘飘落下。一夜之间却开满了整整一条路的玉兰，那如同电影里的隐喻蒙太奇一样顽固地竖直向上生长的白色花朵，又是在一夜之间，纷纷洒落在了脚下的土地上，在热闹的人群中频频向历史回头。

无论时光更迭，无论宿命轮回，历史的蕴意总藏匿在这一砖一瓦间，心中的故事永远莺飞草长，永远风流不减当年，永远是绍兴古蕴，永远是芳菲世界，是熏风十里丽人天。

作者：屠相香（浙江工业职业技术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