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蚬江边飞紫燕,乌篷船上听柔音。”一曲吟,我醉于淡烟疏雨中。
日出东方,凭灵之际,一梦越州,便会与那一川风月驻足遥遥相望。
大禹山巅,香炉峰上,鸟鸣蝉声,炊烟袅袅中点燃的磅礴是从古至今留下的佳话。禹庙空山里,秋风落日斜,荒庭垂橘柚,古屋画龙蛇,岣嵝碑亭,棂星门邸,高低起落。会稽山麓,他归心也犹豫过,治水为天下,开凿龙门,疏川导滞,正气如仗剑去国的快马轻意,来如风雨,去似微尘,尽兴把天地丈量。
潭影空境前,东湖就像云中美人,画景在她的眉目下酝酿,顷刻间,泼春挥人间,就已有淡风几许,初花零零。许是不经意间掸起尘埃,比起山峦黛绿只不过更孜孜不倦罢了,燕子巧掠过水波中的湛蓝,那绻绻缠绵依旧就此搁浅,停留。
山泼黛,水挼蓝,翠相掺,东湖渡,乌篷船,我痴于这春色碧云天,忘乎于这大千世界。若没有读《离骚》时的初次惊叹,这个无数次听闻的名字于我而言,也不过是过客。可是,枕上片时春梦中,行尽江南数千里,我终究还是被这个“制芰荷以为衣兮,集芙蓉以为裳”的越州山水女子所触动,她的美如兰似月,她的泪凝魄衔芳,只是不晓,那纵身一跃的千古,她可否找到了真正的归途。
潇潇雨幕,飘飘洒洒,我更爱这山间的小径阴道,林中碑文立于此地,独特小调,鸣唱曲水流觞。时光回溯,见坐尔等群贤毕至,流觞曲水,列坐其次,颂歌雅诗,尽魏晋遗风。又遇千年,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兰亭序》便由此出山,而引无数文人雅客,临摹拓本,共吟天地。穹苍下,去远山,见天地,慢送云卷云舒,以山峦为耳,以逝鸟为目,我独游于圣地之间,感受一番水墨丹青,沐露梳风。
蕺山院,戒珠寺,三槐堂,题扇院,北天竺,水空蒙,远黛新,我愿待,烟散尽,云飘渺,寻,一抹鲸蓝色的墨去藏匿时空的锁,慢推门,穿梭其中,“东床快婿”,“临池爱鹅”,“题扇躲婆”,“金庭归隐”重现,一个个旧故事和雨而眠。沿街行,越胡声路过我的耳畔,清丽柔和,转角与一题字相遇,跌宕婉转,留过经年。飞檐翘角,雕花门窗,曲巷楼阁,重光与街人,酿酒一壶,故故招人,举,天气正醺酣,饮,一杯敬山水,一杯留故人。
流云逐远,夕阳西下,虽没有断肠人在天涯的丝丝暖云,但感阵阵悲意。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跨越时间之门,身置宋朝,在人来人往的熙攘中,瞧见,沈园中放翁落笔成诗,字里行间的点点情丝唏嘘万千,我悟,世俗纷扰缠缠绵绵,兴衰起落离愁别恨,直至红尘散尽岁月飘零,终究抵不过那漫漫泬寥。不远处,一名女子抚袖轻过,我抬眼,在她的温柔侧目中,倒落的日垂光影和着一段诗境爱意,泛泛泪光在冥冥中,叹惋那门当户对的艴然。
走出青石板,一路静谧无声,唯有四方车轮碾过,发出低音,越行越远,丛中的萤火带我穿到别样的光景中,燃起的红焰,裹挟着英雄和佞臣的灰烬,湮灭于无穷尽的黑色中,风声鹤唳中,我看到了一个背影,星际之下,他仗凌云壮志,书锦绣孤篇。
红砖墙,黑铁门,草木里,有一个少年,曾附身于案,赋诗以狂的激扬文字,满横经纶天下;三味书屋,“早”字依旧醒目,青春少年似风起的鹏鸟,初现锋芒;石板天井,小桥流水,庭院深深,拨窗半开,一双眸深,眺山川,奏江河;深宅大院,看,百草园里的欢声笑语孕育出少年永扬一腔孤勇的帆,可卷起千江白浪,激百舸争流。中华铮铮铁骨,于滔滔江流中,青羽惊鸿劈狂浪,纵波澜跌宕仍旗焘不让。
今日,手中亘古的黄卷早已斑驳,眷恋随风怅惘,三千若水间,开遍似锦繁花。万物峥嵘,斗转星移,四里更迭,我始终是渺小的存在,回梦越州,满腔的喜怒哀乐终会被风吹散,就连灵魂都归于故里。
一艘乌篷船,一坛黄酒,一曲越剧,一颗茴香豆,可让羁旅者忘途归返,我在被岁月磨平的古越旧路上走走停停,阂眸静待江南雨,笑看寻客,却不知,长风处留落的沧桑。
作者:高丽(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
作者: 编辑:叶露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