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顶楼，有个露台。二十年前，我刚入住，心里有个计划：在露台种点花木。后来种了一株紫藤，于是发生了一些故事——

紫藤是网购的，寄来时只有几寸高。露台上砌了个水泥加钢骨的花坛。那时候我还不到耄耋之年，身板尚硬朗，于是开着车，四处找泥巴。记得在平水、富盛等地的荒野挖了好几袋泥，从一楼呼哧呼哧搬到顶楼，也不觉得怎么累。

紫藤栽好了，盼它快快地长。

紫藤是江南常见的藤本植物，因为好种易活，不择水土，故随处可见。我爱其叶茂枝繁，花色素雅，花香幽淡，盛夏可遮阴挡日，还可引来鸟语啁啾。坐在书房的窗下，就可享受自然的馈赠，不亦快事？

这愿景果然很快就实现了。大约两年后，紫藤开花了，一嘟噜一嘟噜的，花形很小，小小的花集合在一起，组成一串长长的花球，似倒垂的宝塔，自有它的一份独特风姿。盛开的紫藤，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在花架下徘徊就能闻到。

据说，紫藤的花可以入药，还可以食用，用它来炒鸡蛋别有风味，但我没有尝试过。我采过几瓣花嚼在嘴里，感觉没有丰富的味道，淡淡的，似乎跟它的香一样，并不浓烈。

紫藤花虽小，但也很娇贵，只要离开它的团体就会散落，所以它只能观赏，不能摘了亵玩，也不能供瓶插。这与其说是娇贵，倒不如说是一种尊严，容不得人的任意糟蹋。

紫藤的花期不长，从开花到凋谢不过一周时间。所以在这一周里得抓紧时间观赏，错过了又要等一年。紫藤谢了，满地都是落花，可以积成薄薄的一层，就像残雪。这时，老婆就有怨声，说还不如种其他的，如凌霄花，或者葡萄。

我不同意，但也说不清喜欢紫藤的原因，可能是一种缘分吧。每当紫藤落花的时候，我就自觉地拿了扫把，将落花扫尽。这是我喜欢紫藤付出的必要劳动，或者说代价吧。我乐意。

去年，这株紫藤遭遇了一次厄运。春分后天气暴热，它苏醒了，伸枝展芽，开始迎接春的光临。谁知没几天又暴冷，那些小小的幼芽全部冻死枯萎，到了清明也不见重新萌发的迹象。为此我深感心痛。

我对老婆说，这下遂了你的心愿了，砍了它种其他植物吧。但老婆叫我不要着急再等等看。一天，我借助梯子爬上花架，将藤蔓折了一枝，啪的一声，很脆，原来是枯藤，又折了一枝，也是如此。

我的心彻底凉了。

可是当我在紧靠主干的地方再掰一枝，却发现它有韧性，且枝内有一层淡淡的绿。原来还有未枯萎的枝，那么还有起死回生的可能。我的心又升起了一丝希望，赶紧下梯，给它清理施肥，期盼奇迹时刻。清明后它终于抽叶了，但是只活了一半，另一半枯死了。

这一年它没有开花。

今年，它又开花了，我数了数有近三十串，虽然没有前几年的盛，但经过去年的一场春寒，它死里逃生，用生命的顽强诠释它的存在。我很满意了。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