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60年代,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但也是孩提时的我们,享受浓浓亲情并充满童趣的年代。近日看到一则“鸟衔牌”的视频,使我忆起了那年月与“鸟衔牌”的一次奇妙邂逅。
那是一个暖阳高照的冬日,我和一帮小伙伴在老街上走高跷,比拼技艺,追逐着彼此的身影,欢声笑语回荡在老街。正当我们玩得不亦乐乎时,邻家大妈扯着嗓子喊我:“喂,你奶奶叫你到三外婆家去。”玩兴被打断,我有点懊恼,装作没听见。但邻家大妈走近叫我,没办法了,急匆匆地往三外婆家赶去。
三外婆家有个大天井,大妈大婶们围成一个圈子在嘻嘻哈哈。我挤进去一看,一个男人坐在一顶小桌子边,桌上放着小鸟笼,一只羽毛绿色的小鸟在进进出出。
这是啥?奶奶悄声告诉我:“这是‘鸟衔牌’,在给人算命。你别吵。”我立定后细看,这个男人戴着瓜皮帽,穿着长衫,留着一把稀疏的胡子,是一个算命的相士。此前我见过测字、看相和算命的,但用一只鸟儿衔牌算命倒是第一次看到。在这位相士面前,摊着一长溜叠好的扑克牌,纸牌的尽头是一只鸟笼,小鸟时而被赶进笼子,时而被叫到外面,还能用嘴叼出牌给主人。我看呆了:这小鸟既不会逃走,又听主人的话,真是天下奇事呀!
奶奶将我的生辰八字报给相士,让他给我算个命。只见他将一摊纸牌捋了几遍,整齐后,放在桌上,再一撸,摊成长长的一条。然后,打开鸟笼,说:“小翠翠,来,来,给这位小官人看看啥命相呀。”
小鸟似乎听懂了主人的指令,走出笼外,扑扇了几下翅膀,在那叠纸牌上踱了几步,然后用尖尖的小嘴去啄牌。或许那摊牌挤得较紧,第一次小鸟未能衔出一张纸牌。相士没有气馁,把小鸟抓回笼中,稍后,再次打开鸟笼。小鸟走出来,探头探脑地看看四周,走到纸牌上,顺利地衔起了一张纸牌,扬了扬头,将纸牌叼给了主人。主人从身边的小铁罐拿出几颗黄米喂给小鸟,算是奖励,然后将鸟关进了笼子。哈哈,看完这一幕,我知道鸟衔牌了。
相士接过纸牌,端详后,说:“啊呀,这小官人命相不得了呢。”说着,将纸牌放在桌上叫大家细看。这纸牌上有官样人物,神态威严,旁边有一顶考究的轿子。相士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故弄玄虚地解起牌来:“小官人有贵人之相啊。画中人物是个大官,你看,他穿着蟒袍呢!”
这位相士接着说:“小官人肖蛇,蛇就是小龙。我们不是把大蛇称为蟒蛇的吗?你看,你看,画中穿蟒袍的大官,不就是小官人以后的征兆呀。”
相士越说越起劲,一连串马屁话从口中蹦出。大伙听得一愣一愣,奶奶更是开心地眯起了眼,递给两张一角的钞票给他:“谢谢你,谢谢你,还有五分不用找了。”这是我第一次看到凡事斤斤计较的奶奶如此大方。
长大后,看不到“鸟衔牌”了,大约这玩意被作为迷信活动取缔了,但对鸟为啥会衔牌,倒在有关资料中读到了。小鸟都爱吃谷子、粟米,训练者将谷子、粟米用甜醋浸泡后投喂,经过一段时间训练后,鸟儿产生了觅食惯性,总是寻找带有酸甜味的食物。为此,养鸟人把纸牌的一边涂上甜醋,将有甜醋味的一边朝下,未涂的一边朝上。当有人“算命”时,他先问明来者生肖,然后装着整理纸牌,当大家不注意时将与测命人生肖、时辰相符的某一张牌转过来,使有甜味的一边朝上。这样,小鸟就会在一摊纸牌中衔出这一张。衔到后,再奖励它几粒谷子或粟米。
相命人解牌的话,我是一向不信的。这与其说是迷信,还不如说相命人用博取信者心理安慰作为诱人手段来赚钱更为恰当。况且,年过七旬的我,从未有“蟒袍加身”的应验,当然更不会有“姜太公八十遇文王”的机缘。
但人总是喜欢受恭维、听吉言的,“阎罗大王也要听好话”呢。相命人正是拿准了人们的心理,用美好的预卜给人以心理暗示和预期。
如今,岁月流转,曾经的苦难和快乐都已远去。回首往事,那次“鸟衔牌”的记忆却越发清晰了。作为50后的一员,我们几乎是共和国所有苦难的经历者,但也是我们这个社会巨变的参与者和见证人,现在又安享着社会的和平和衣食无忧的康泰晚年。这一切变化,绝不是个人“蟒袍加身”的命数,而是改革开放带来的福祉。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邵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