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长里短见江南，吴侬软语说绍兴。绍兴古城的街巷古朴典雅，每每踏行而过，都宛若穿行于历史长廊。有人说，“了解一座城，艺术是最诗意的方式”，绍兴这片人杰地灵，人文荟萃之地，诞生了以王羲之、虞世南为代表的书法家，以谢灵运、贺知章为代表的诗人，但若要数集书法，诗画，戏剧，诗词，军事等各项才能于一身的大家，当属徐渭是也。

“青藤”焕新绿

徐渭和杨慎、解缙并称“明代三大才子”。他大开泼墨大写意之画的先河，自创“青藤画派”，将传统文人画擢升到新的境界，连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都甘当青藤“门下走狗”；他打破书法的框架，打散落笔的技法，一纸草书“唯观神采，难见字形”，一卷《草书白燕诗》尽显狂草的纵横洒脱、笔力筋节；他揉碎刻板的杂剧之矩，一曲《四声猿》开以南曲写杂剧的先例，一册《南词叙录》成为中国戏曲史上第一部专论南戏之著。在那个文学艺术空前繁荣的年代，徐渭之作受到了八大山人、陈洪绶、袁宏道等人的极力推崇，于是官僚之间便盛行起了一轮“徐渭”热。这股热潮从明代，延续到了600多年后的今天。

沿着青石板铺就的狭窄石路和两侧的白墙黛瓦一路向前，便能依稀看见位于左侧的青藤书屋。一踏入书屋的门槛，便能看到庭院内种植的丛丛翠竹和两颗粗壮的芭蕉树。午后的阳光透过芭蕉叶的间隙，在地上晕染出了斑斑光影。沿着卵石小径，穿过庭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间素雅的书屋，青石做柱，粉墙黛瓦。书屋正中挂着徐渭画像，东西两壁分别嵌有《天池山人自题象赞》和阮元撰的《陈氏重修青藤书屋记》石碑，记述着青藤书屋的始末故事。南檐下，是一方水清如许、方圆十尺的天池。天池的西侧，一株长于顽石中的青藤枝干蟠曲。书屋的内侧方不高处，挂着由陈洪绶手书的“青藤书屋”四字的木制牌匾，这才明了，“青藤书屋”之名由此而来。

再往里几步，便走入了名为“洒翰斋”的另一方天地。“洒翰斋”是间简单的书屋，屋内仅陈列着简单的桌案，朴素的木架，以零星绿植、假山点缀。桌案木架上有序摆放着纸笔刀弓，纸笔是徐渭有书画诗赋之能的象征，弓刀则让人不禁联想起明代嘉靖年间，徐渭入幕总督府时，在抵倭平寇中提出的“剿抚兼施，分化瓦解” 的作战方略。

青藤书屋的故事未完待续。离书屋仅仅数十米距离的陈家台门正举行着“布衣青藤文化展”，青藤一脉，在这笔墨书香的气息间，弦歌不绝。

墨香永流传

“文章自古真无价，动天廷玉皇帝迓。飞凫降鹤踏红霞，请先生即便登遐” 。未入陈家台门，便能听到一阵悠扬婉转的戏曲声，这正是徐渭名作《四声猿》的片段。台门内放置有赤色木椅桌案，案前陈列着的笔墨纸砚和卷卷书迹，似乎是在无声地告诉每一位来访者：这里是徐渭作曲作诗之处。这里不只有古色古香的徐渭书画，更有运用现代灯光技术，用光影在墙上绘出徐渭与友人举杯对酌的场景。

徐渭的思想永远留在了这一隅，而他汪洋恣肆的艺术世界，在青藤书屋不远处的徐渭艺术馆里永远地传承着。

2021年，是徐渭诞辰的500周年，也是徐渭艺术馆落成之年。艺术馆以绍兴江南水乡的自然风貌和徐渭纵横涂抹的大写意之画为灵感，以金属、玻璃和石材为建筑原料，融入现代和历史的美学，展现轻盈和黑白的纯粹。同年5月，徐渭艺术馆举办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文化盛宴——《畸人青藤——徐渭书画作品展》。馆内二层七展厅，从多层维度，介绍了徐渭命途多舛的一生和对中国传统书画的贡献。

《墨葡萄图》是徐渭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画中老藤垂挂，葡萄倒挂枝头，虽仅以水墨元素作画，但葡萄晶莹剔透之感却栩栩如生。老藤的上方着以徐渭的诗句，其老来落魄，抱负无门的无可奈何跃然纸上。他的一生，一直都在和苦难抗争，支离破碎的家庭，满目疮痍的理想。但在认清现实的真相后，徐渭仍选择热爱生活，坚持笔耕不辍。这或许是徐渭以青藤自比的原因之一。

“半生落魄已成翁，独立书斋啸晚风。笔底明珠无处卖，闲抛闲掷野藤中” 。徐渭用野藤中的葡萄比喻自己，抒发不被赏识的苦闷。也许徐文长也没想到，时隔五百年，世人还能铭记他“青藤老人”的事迹，还能为他修缮青藤书屋，修筑以徐渭为名的艺术馆。对于徐渭，热爱者有之，无感者有之，但翻过绍兴历史的扉页，绕不开的还是藏于眼眸里的一抹惊艳与怜惜。

作者：林鑫隆（绍兴文理学院元培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