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以青砖黛瓦为骨,会稽山水为魂,绍兴的山水街巷里藏着说不尽的故事。历经2500多年风雨,绍兴文脉之根始终延绵不绝,无数名人雅士轮番登场,竞显风流,这是越地丰厚的人文资产和历史魅力,值得所有后人为之自豪与激荡。《今日越城》从今天起开设《越地风流》栏目,以专版专栏形式解读有文脉、有故事的越城文化印记,以飨历代先贤,为这座城市打call。
古街上、石桥边,当你看到三四十位游客“围追”着听他讲故事,你便见证了当下“走读绍兴”的热度。“走读绍兴”是绍兴图书馆推出的文化活动品牌,5年前已经陆续推出多期,但真正形成影响力也就是在最近半年内。“新绍兴人”岳成龙成为主讲人后,带着他满肚子的“绍兴墨水”,解锁一处处打卡点的历史。经他之口,历历往事被掸去尘土,化身段子、变成趣事,让人耳目一新。
在府山,岳成龙讲述饶有兴致,男女老少听得津津有味。
每月一次的“走读”,演变成每月一次经受文化洗礼的特殊旅程。他带领报名群体到特定区域,进行一次时长超过2小时的沉浸式体验。府山、八字桥、蕺山、塔山、梅山,从去年10月开始至今已经举办五期,游客听得津津有味,主讲人岳成龙亦乐在其中。
报名人群里很大一部分是青年学子,也有老人小孩。有的为他有趣通俗的讲述方式所吸引,有的喜欢听从未耳闻的新鲜事,有的也会善意地提出一些改进建议。令他印象深刻的是退休教师、退休工人群体,他们本身对历史感兴趣,竖起耳朵静听,有时候还会抛出些刁钻问题,与博学的后生切磋一番。
“走读”是一种欣赏和讲述,也是一种奇妙互动。大量知识储备丰富了故事内容,令绍兴文旅达到以“游”治学的高度。小小的塔山平时登顶游览只需不到半小时,经他讲述,两个多小时过去了,大家仍意犹未尽。
岳成龙还喜欢为司空见惯的事物平添新意,加入自己的研究成果。譬如,八字桥历史街区中广宁桥内容占了很大比重,它历史更为悠久,留下了大量诗文佳话。又譬如,他认为墨池历史上是鹅池,真正的墨池位于白马山附近。
“下一期准备去西小路,内容大致已经构思好了。”他兴致勃勃地告诉记者。接下来,“走读绍兴”还可能扩容培养更多主讲人,吸引更多参与者。
“走读绍兴”主讲人,这个角色对岳成龙既是“斜杠”式的尝试,也与他所学专业、所做工作紧密相关。现年37岁的他是市政协办公室、市文史研究中心干部,本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硕士期间研究的是汉语言文学唐宋文学方向。“老家河南周口也是个历史悠久的地方,文风浸染,家中兄妹热爱读书且纷纷拥有了高学历。”他说。
10年前,当有机会来历史文化名城绍兴工作,岳成龙毅然前往。他怀揣着欣喜,来到唐诗之路上的人文高地,来到这片“既陌生又熟悉”的土地。陌生在于初来乍到。而熟悉在于,这里的山川地理、名人风物通过传世之作早镌刻在他的脑海里。
对岳成龙而言,“走读绍兴”,宛如翻开了一本尘封已久的历史画卷。这座古老的城市携带着丰厚的故事蓝本,无声地坐落于我们身边,散发着浓厚的文化气息。漫步其间,仿佛穿越时空,走进了一个个经典历史时刻。穿梭街巷,名人们一路挥手致意,雕花窗棂掩不住黄酒与梅干菜的奇香。
当岳成龙的精彩讲解成为一道风景,转化为抖音、视频号的流量,背后则是无数个寂静深夜里,他紧锁眉头一页页翻书。《越绝书》《吴越春秋》《嘉泰会稽志》……报出史书上随意一个绍兴人的名字,哪怕有点冷门,他仍能思索片刻后“精准定位”。以学者要求考证历史命题,诸暨画家王冕晚年居住的九里位于哪里?学界一直存在争议,岳成龙翻阅大量史料后认为应该位于香炉峰附近。
山阴路上桂花初,王谢风流满晋书。绍兴的人文底蕴如同挖不尽的宝藏,城市需要讲述者,中华优秀传统文化需要讲述者。用通俗易懂的语言、生动清晰的表达,让一个个“宝藏”在游客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岳成龙是讲述者、导游者,亦是文化摆渡人。
府山之行 走进古越深处
李白《越中览古》、范仲淹《清白堂记》、王十朋《蓬莱阁赋》、元稹《以州宅夸于乐天》……踏上府山前,岳成龙先为大家列出了一串不长的阅读清单。读罢名篇赏名胜,去年10月,岳成龙首次担任主讲人带领大家“走读绍兴”,便有不一样的气韵。
秋高气爽时节走进府山,萧瑟装点古朴,迎面是历史的厚重沧桑。岳成龙带领大家来到山脚下越王台。这可是真正的越国宫殿?这里的龙柏可是宋高宗亲手种植?经过他滔滔不绝的讲述,眼前的越王台逐渐丰盈起来。
拾级而上可见清白亭与清白泉,985年前,时任绍兴市长的范仲淹写就一篇《清白堂记》,眼见这一处泉水,作者深爱它的清白和有德义,认为(它)可以成为官吏们效法的楷模。这背后又藏着几多情怀?
队伍蜿蜒向前,岳成龙手指远处,大家看到了春秋历史遗迹:文种墓,文种的离去是否会让你唏嘘不已?文种死后真的是被潮神伍子胥带走了吗?岳成龙话锋一转,说:“提到文种就会让人想到范蠡。”范蠡主持建造了越国的军事瞭望塔飞翼楼,如今飞翼楼仍旧屹立于府山山巅。
在府山蓬莱阁,岳成龙讲述了唐代元白诗派两位代表人物的诗词唱和,也因为元稹,绍兴有了“会稽天下本无俦”“天下风光数会稽”这样精彩的形容。唐宋时期众多诗人来到府山,写下了不少传颂千年的名篇。
八字桥畔 大运河的岁月回响
“一城一桥三故里”中,知名度极高的八字桥独列一项,但你真正了解它吗?“现桥下西侧第五根石柱上刻有‘时宝祐丙辰仲冬吉日建’字样。”岳成龙告诉大家,该桥始建于南宋嘉泰年间(1201~1204),南宋宝祐四年(1256)重建。桥以石材构建,为三街三河交叉的四向落坡设计。八字桥另外几个名字,你可曾听说?八士桥、反帝桥等,但最终凸显特色的八字桥这一名字流传下来。要想了解它,可以读读陈平的散文《漫步八字桥》。
八字桥历史街区,讲述桥乡两座代表性古桥。
相比八字桥,一旁更古老的广宁桥同样积淀深厚。《广宁桥怀韩有功》写道:“河梁风月故时秋,不见先生曳杖游。万叠远青愁对起,一川涨绿泪争流。”韩有功是越地士子领袖,暑夜多与诸生纳凉桥上。先生故去,大家重返此地。广宁桥是始建于南宋高宗前的七折拱桥,此桥石雕中的三爪龙为宋代以前风格。跟随岳成龙手指方向,大家目光聚焦。
接下来行进到南朝古刹龙华寺,龙华寺原为东晋会稽内史江彪住宅,其子江夷舍宅为寺。江夷的六世孙江总为南朝陈尚书令,有《修心赋》留存。
“走读”最后一站到达都泗门,这是东晋永嘉年间会稽内史贺循因开凿浙东运河需要而建造的水城门。“都泗门曾叫‘都护门’或‘督护门’”。岳成龙介绍,东晋丞相王导的儿子王恬任会稽内史时,晋成帝问同行有谁?王恬回答有兄弟王荟。晋成帝想召见王荟,但王荟还没有做官。白衣不得见天子,于是晋成帝便封王荟为都尉。到了会稽郡,特地开此门方便王荟出入。
岳成龙讲到一个细节,北宋时期日本僧人成寻来中国交流,日记里提到了都泗门和迎恩门。“都泗门二阶门楼五间,如迎恩门”,如此可见其形制。
蕺山晴眺 文风浸染精华之地
如今书圣故里历史街区成为网红打卡地,历史上的“蕺山晴眺”名列越中十二胜景。蕺山上原有王家塔、蕺山亭、董昌生祠、三范祠、北天竺、蕺山书院等众多历史建筑,古时盛况非同一般。
蕺山公园东门处,岳成龙带大家来到“一亭一池”旁,传闻南宋诗人苏泂曾在此读书,名为泠然亭。苏泂从陆游学诗,与他唱和的名士有辛弃疾、姜夔等,著有《泠然斋集》二十卷,很多句子脍炙人口。
拾级而上来到《董昌生祠题记》摩崖题刻,题刻距今已超1100年,其时董昌覆灭,钱镠崛起,五代吴越国就此奠基,千年往事成陈迹,惟有《董昌生祠题记》摩崖留存至今。岳成龙还提到蕺山上近年来发现了元代、明代的石刻。
继续上行,“浙学渊源”映入眼帘,这是重修的蕺山书院处。起初它是南宋乾道年间韩琦六世孙韩度隐居越州讲学之地,也称为相韩旧塾。明朝末年,刘宗周曾在此讲学创立蕺山学派,人称“蕺山先生”。刘宗周提倡“慎独”“诚意”,黄宗羲、陈洪绶、祁彪佳等名士均出自其门下。
蕺山之巅有文笔塔,该塔始建于晋代,原名王家塔,外观五层,内实七层,有双梯贯连上下。登上塔顶,可以俯瞰城市全貌。文笔塔内墙上绘有绍兴府27位文武状元的画像,此外还有历代科举制度和绍兴籍两院院士的简介。书圣王羲之舍宅为寺,蕺山脚下因此有了如今的戒珠讲寺。本次走读在王羲之体恤百姓的题扇桥故事中收尾。
塔山之谜 方寸之地亦有传奇
塔山虽小,却有很多绰号,形如龟,呼为龟山,也叫飞来山、怪山、东武山,背后都有各自故事。在北宋镜湖未被围垦以前,龟山四面环水,云蒸雾绕。山上建有妙喜寺,一名湖心寺。如今,拾级而上看到的两处雕塑呈现越中十子故事。绍兴文人雅集酬唱成风。明清时期,沈炼、陈鹤等五人成立“息柯亭诗社”,朋友圈结成“越中十子社”。
岳成龙介绍应天塔及周边历史。
《宝庆会稽续志》云:“龟山,一名飞来……有塔高二十三丈,随寺额以名应天。”应天塔,北宋乾德初僧皓成重建,宏伟高耸。北宋秦观游历越州数次登临,王安石的《登飞来峰》写的正是塔山。
岳成龙还提到了应天塔附近的灵鳗溪,源于旁边灵鳗井。灵鳗井唐代前已存在,深不见底,井中有鳗。旧传凡鳗出游,越中必有水旱疫疾。相传,农民起义军领袖黄巢也曾登上塔山寻访灵鳗井。
顺台阶而下可见朱氏宗祠景点,碑文说明祠祀的是明代万历首辅朱赓和他的父亲、兄长及儿子。塔山历史上有过朱赓祠,周边东到白衙弄,西到柴场弄,包括今和畅堂与金帝银泰城一带,当时基本在朱家地盘范围内,以至于有“朱半城”之说。
“原来朱赓在塔山建有园林宅第东武山房,也叫小琅琊。”岳成龙提到,塔山还名东武山,传说是从琅琊东武海中飞来,资料大多指向塔山东武亭。元稹在镜湖上也建有东武亭龙舟竞赛场所。山不在高,因人而名。初看这座山是不起眼的小山包,原来是历史文化深厚的“显眼包”。
梅山胜景 新城雅境链接古今
梅山,因西汉末年著名隐士梅福隐居而得名,他凭县尉身份上书朝廷,指陈政事得失,并讽刺王莽,因而被朝廷斥为“边部小吏,妄议朝政”,险遭杀身之祸。梅福隐居之地不定,今南昌、宁波、绍兴等地都有他的足迹。他修筑石库,修道炼丹,为山民治病。今年正月初七,绍兴图书馆的“走读活动”首先来到梅山公园。相传梅福在此筑屋隐居,终老未去。岳成龙则提到另一种说法,梅福隐居在今城西7公里的梅里。
梅山山麓有泉,曰子真泉。后唐节度经略副使谢思恭舍宅建立梅山寺,又名永觉寺、本觉寺,梅山附近至今仍有一条道路命名为本觉路。宋代赵抃与明代王守仁都曾写下《本觉寺》。
纵使时间流转,梅山山景依旧。梅山因陆佃《适南亭记》而名传于世,为越中胜景之一。此亭由北宋越州知州程师孟主持建造,南宋绍兴知府汪纲重新修葺。陆游的祖父陆佃为之撰写《适南亭记》,文中阐明“适南”之名取自《逍遥游》中大鹏图南的寓意;提到梅山旧迹,“山西南有永觉寺、梅子真泉、适南亭、竹径、茶坞……”足以见得梅山景色之胜。此外,陆佃还写下《题适南亭子呈程给事》二首,经自一出,梅山名噪一时,成为越中胜景之一。
明代越中名士祁彪佳也在《越中园亭记》中盛赞梅山是“北胜之景”。沿适南亭而下,可见一处斋戒台遗址,山原名巫山,据《越绝书》记载:“巫山者,神巫之官也,死葬其上。”更有传言,巫山是越国的一处宗教场所,越王勾践在山上建有斋戒台,曾于此祭祀天地。巫山曾是越人活动的场所,也为今人探寻古越遗韵增添了绝佳之地。巫山之上还有一段关于越王翳的故事,说的是当时有越王后代“贤不欲为王”而逃至巫山中。
梅山南侧有碑林,记录了梅山文化以及历代众多文人有关梅山的诗篇,梅山之“梅”虽与梅花无直接关联,但经过今人设计与建造,梅山公园早已成为一处打卡地。梅园巧妙地以“梅”为核心,运用穿、透、掩、映等中国古典园林艺术,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现出梅花的色彩之美、风韵之雅。园内有梅花两千余株,涵盖六大品系、九大品种。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徐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