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2月4日，“春节——中国人庆祝传统新年的社会实践”成功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中国的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数量达到44项，居世界第一。

春节，是中华民族最为隆重的传统节日，深深地体现一个民族的文化特性。2025乙巳年春节更是首个“非遗版”春节。千百年来，围绕春节的丰富社会实践，寄托着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可感、可知、可行、可观、可品，承载着中国人精神家园的深刻记忆。

在甲辰岁末，《新周刊》推出新春特别策划，讲述独具特色的绍兴春节礼俗仪式、最令人期盼的年节美食以及年画和剪纸中的艺术趣味，与读者共迎乙巳年的到来。

——编 者

春节，中国农历第一个月的第一天，新一年的开始，是万家团圆、辞旧迎新的喜庆日子，寄寓着中国人对美好生活的希冀。在绍兴，清扫房屋、张贴春联、吃年夜饭、祭祖、拜年、年集、灯会……在春节前后，围绕着辞旧迎新、吉祥平安、团圆和谐的共同主题，人们开展一系列活动，欢庆这一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传统节日。

方言里的年俗

中国有很多传统节日，但最庄严、最隆重、最热闹的当数春节。对春节文化与风俗进行解读与艺术性理解，是非常重要的，能够为春节增添更多光彩与魅力。其中的民间文学部分，如年节神话、年节民谣、年节故事、谚语等，都是我们在传承保护春节非遗时应当特别关注的对象。

在越文化研究专家、绍兴鲁迅纪念馆原馆长裘士雄眼里，绍兴过年的谚语、俗语，很能体现绍兴的年俗文化。

说到过年，裘士雄不禁想起一句谚语：“二十夜，连夜夜，点起红灯做绣鞋，绣鞋做好拜爷爷。”那意思是说，到了腊月（农历十二月）二十以后，妈妈就接连开夜工，为孩子们做新衣新鞋。在绍兴其实腊月十五左右就开始呈现出节日的气氛来了。先是掸尘，准备干干净净过春节。接着是搡年糕、裹粽子。

裘士雄说，绍兴人还有句俗语叫做“三十日夜的吃，正月初一的穿”。三十日夜（除夕）的这餐年夜饭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餐，摆上桌面的是最好的菜肴、最好的酒。红烛放在桌子的两角，照得如同白昼一般。全家人围坐在一起，连平时滴酒不沾的也得喝上几口。有些家庭虽只有五六口人，但也要摆上十个座位、十副碗筷、十盅酒，叫做“十全福寿”。

菜名也很有讲究，均有好彩头。如：藕脯，取其“有富”之美意；八宝菜，八宝齐来；鲞冻肉，“有想头、有望头”之意；花生慈姑，称为长生果；鱼，寓意“年年有余”。

拜年是春节最重要的活动和习俗之一。大年初一的早上，大人小孩都穿上新衣、戴上新帽，必须得出门，给本家拜年，相互拜年问候，恭祝新年大吉大利。

还有一句俗语说：“三十日夜长明夜，正月初一赶鸡睡。”意思是大年初一要睡得特别早，未及黄昏，户户赶早安睡，称“赶鸡睡”。说明大年初一须早睡，表示为新的一年积蓄力量。其实这也体现了以往人民对美好生活的期待，倡导良好的生活方式。

裘士雄说，旧时，绍兴人会说“大人忙种田，小孩忙过年”。过年，是小孩子一年中最快乐的日子。不过，正如鲁迅在《阿长与（山海经）》一文中所说，旧时绍兴过年那套“烦琐”而“古怪”的礼仪，对天真活泼的小孩来说，也不堪负担，几乎可说是一场磨难。

到了腊月，特别是十五以后，讲话就很不自由了，母亲就再三嘱咐孩子，万万不可说些疾病、死亡之类的“晦气话”。即使是《风波》中的七斤嫂，也不会在年节将临时骂七斤是“死尸”和“囚徒”，《离婚》中的爱姑，也不能把“杀头”“报丧”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了。总之，年节是个干干净净、庄严肃穆的节日，大家都要十分虔诚、谨慎地辞旧迎新。

到腊月二十以后，人们就紧张地为祝福而忙碌了。买鱼买肉，杀鸡宰鹅，采办各种祀神的福礼。但杀鸡宰鹅那是不能叫“杀”的，因为年终要图吉利，一定要改口叫“妆扮牲屠”，有的叫“化牲屠”，因为绍兴人统称这些家禽为“牲屠”。

“春节期间，要尽量讲吉利话。”裘士雄说，旧时，为了防止儿童乱说话，有些家长需要一再叮嘱，有些家长还用草纸抹儿童嘴巴的形式表示说错的话是放屁，以此“补救”。

非遗里的年俗

说起琳琅满目、异彩纷呈的绍兴春节非遗，绍兴市文化馆非遗展览部主任徐晓阳说，这些都离不开衣食住行。在绍兴，与春节有关的非遗有不少，从年夜饭桌上的绍兴菜、老酒、酱制品，到新年新衣、招待客人的茶、窗户上张贴的窗花，再到景区锣鼓喧天的舞龙舞狮表演，大街小巷夜间“绽放”的花灯……这些绍兴特色年俗，涵盖衣食住行等各个方面，伴人们度过一个有滋有味的新年。

年俗美食，是新年最令人期盼的享受，这些食品的制作技艺、口味与饮食方式，体现了绍兴人的智慧、情感与伦理。绍兴菜烹饪技艺，2012年被列入第四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十碗头”等菜肴是绍兴人共同的记忆。每逢腊月，在绍兴，家家户户门口会挂起一只只酱鸭、一串串腊肠，香气四溢。制作酱制品年货，是绍兴的年味风情。

绍兴过年要吃年饭、品年茶，还要赏年器，欣赏越窑青瓷、圆木制品、绍兴锡器等的精美。

除了吃穿，绍兴年俗的内容还有很多。比如，全家人一起剪纸、贴福字，是关于过年的温暖记忆。2006年，剪纸被列入第一批绍兴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春节礼俗仪式也不可少。作为年度循环周期的重要节点，春节是辞旧迎新、祈福求祥的重要节日。人们充分运用这一特殊时间，以实现人与自然、人与历史、人与社会的沟通与互动，发明了种种礼俗仪式，它们构成春节非遗的重要内容。鲁迅在小说《祝福》中写了“祝福”这一“年终大典”。祝福，绍兴土话就是“请大菩萨”，也叫“请祝福菩萨”。这确是绍兴人的年终大典，目的是祈求来年一整年的好运

气。2007年，绍兴祝福被列入第二批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

过年，要的就是欢腾、热闹。在绍兴，除了声名远播的新春灯会，大街小巷还有各类年俗活动。

旧时，绍兴的元宵节灯会通常自正月十三开始，这一天俗称“上灯日”。入夜，开始悬灯挂彩，历时6天，至十八。因此，正月十八称为“落灯日”。正月十五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或提灯逛街。灯彩形态各异，或模拟飞禽走兽，或仿制楼台亭榭；或使灯彩旋转，名为“走马灯”；或于灯上悬挂灯谜，任人猜射。在乡间，则演戏自娱，俗称“灯头戏”。演戏场数无定规，一般演三五夜，多者演至月底，故绍兴有“十八天的灯头戏”之说。在饮食方面，迄今还有元宵节吃汤团（元宵）之俗，是为昔日“上灯汤团落灯糕，正月十五吃元宵”之沿袭。

今年春节期间，绍兴市非遗馆将举办乙巳蛇年花灯展，在城市广场、迎恩门水街、黄酒小镇依旧布置了三大主题新春灯会。

正月里看社戏是绍兴人欢度春节不可或缺的传统活动，乡村地区尤为隆重。古时绍兴的祭社，为行令做诗。春祭谓“春社”，是祈农之祭；秋祭谓“秋社”，此时农家收获已毕，立社设祭，是为了酬报土神。而后发展为以演戏来祭社，这时演的戏便叫“社戏”。后来，社戏也不再局限于春秋两季，春节期间演戏酬神亦成为常态。正月里的社戏多以越剧、绍剧为主，兼演绍兴莲花落、绍兴摊簧等曲艺，内容均为吉祥戏文，在人们的欢声笑语中，热闹喜庆的锣鼓让年味愈加浓郁。

逛大集，看大戏，是绍兴人民过大年必不可少的传统项目。今年，从正月初一至正月初五，在城市广场将举办越剧、绍剧、莲花落等地方戏曲、曲艺表演。此外，还有杂耍、国乐、歌舞等表演，以及滚年画、搡年糕、扯白糖、裹粽子、做花灯等年俗活动。

渐行渐远的年俗

年俗讲究多，但随着时代进步和社会发展，年俗也在不断改进，适宜的保留传承了下来，不适合的则渐行渐远，慢慢消失。

裘士雄说，绍兴渐行渐远的年俗中，最典型有“走喜神方”和“数罗汉”。

喜神，是中国传统五行学说的说法。旧俗里，红事和过年时都有喜神的身影。例如新娘坐立时须正对着喜神的方位；逢年过节时要走喜神方。喜神方，即喜神所在的方位。

农历正月初一，放过开门炮仗，大家就可以出门去了。首先要走喜神方，就是到附近的庵堂寺庙里去祈福。绍兴城里人走喜神方还有讲究，如果当年是以甲、乙为首的年份，如甲子年、甲寅年、甲辰年或乙丑年、乙卯年、乙巳年等等，则根据五行推算，甲乙属“东方甲乙木”，就得向东走；如果是丙、丁为首的年份，如丙午、丙申，丁丑、丁亥等年，丙丁属“南方丙丁火”，就得向南走；依此类推，戊、己年，则是“中央戊己土”，得向中心地点走；庚、辛年，则是“西方庚辛金”，得向西方走：壬、癸年，则是“北方壬癸水”，得向北边走。

“为了方便，很多人出行前，从日历本上寻出喜神所在方位，后循此方向而行，以此求喜神护佑，获取佳运。”裘士雄说。

走喜神方后，小孩就可以尽兴地去玩了。他们有的去爬大善塔、应天塔，有的去看打拳头卖膏药，有的去看舞刀弄枪的江湖杂耍，也有去看西洋镜、听莲花落的。大人们则去本家拜年。老年人上茶馆去吃开门大吉的“元宝茶”，元宝茶其实就是在茶中放上一颗橄榄或金橘，主要是讨个“发财”的彩头而已。

旧时，绍兴城内有四大庙宇、八大寺观、十二庵堂，遍布在东南西北方向或城市中心，到处有寺庙可资烧香拜佛。如城东有东街的“华严寺”，城南有都昌坊口的“长庆寺”，城西有府山背后的“张神殿”，城北有下大路的药王庙，中央则有大街西侧的“大善寺”、东侧的“开元寺”。这些寺庙一般都有罗汉殿（堂），少则十八尊，多则五百尊，进庙先敬香火。

数罗汉是绍兴春节特有的民俗之一。以前绍兴城里最大的寺庙是开元寺，寺里有五百罗汉。

罗汉各有各的形态和佛号，各有彩头可讨，如“长眉罗汉”，眉毛垂胸，胜过胡子，他代表聪明才智，“降龙、伏虎罗汉”，一个手执降伏的虬龙，另一个揪住制服的猛虎，他们是神武勇猛的化身。数罗汉有规矩，如有左脚跨进罗汉殿的，要从右边数起，几岁就数到第几尊，如果罗汉少，年龄大，可以循环着数。数着的那尊罗汉，就预示你今年运气的好坏。数罗汉时，大家总是兴致勃勃的。

正月初一，香火旺盛的是这些名刹大寺，而诸如城里的城隍庙、老岳庙，城外的土地庙等，是无人去的，便显得冷冷清清。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