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肝脾肺贤”,这是个“高级”俗语。俗语还分“级”?是的,所谓“高级”,它并不在低层劳动者中间产生,民初有个叫林守庄的学者,分析方言怎么形成时说:“他们有的是三家村的冬烘先生,有的是吃吃白相相的写意朋友,有的是茶坊酒馆里的老主顾,有的是烟榻上的老老小小的烟鬼,以及戏台上的丑角,书场里的说书先生,他们都会拆空心思,创造出无数的长言俗语。”林守庄此话虽然忽略了俗言创作的主体——被上流社会所称的“下等人”,但某些“长言俗语”确实出自他所言的三教九流之口。
“心肝脾肺贤”这词有一个故事。某村,有两位塾师,一位学识较差,把人体的五脏错读为心肝脾肺贤,另一位学识高一筹,没把“肾”错认为“贤”,但是错读的那位偏偏口碑好,学生多,而正确认读的那位口碑差,学生少,故有人编出顺口溜,云:“心肝脾肺贤,赚煞老铜钿;心肝脾肺肾,一世勿出门。”“赚煞老铜钿”,形容赚得盆满钵满,“一世勿出门”,指埋没落魄,一生没出息。
这俗语肯定出自文化人之手,它的比喻义用当代的话说,就是劣胜优汰,劣币驱逐良币,当时多在师爷圈、塾师圈、穷秀才圈、账房先生圈、跑街圈等各式文化人中传播,用于抒不平之气,发牢骚,讲怪话。
在全民文化水平普遍提高的今天,这俗言的使用率水涨船高,在知识分子扎堆的地方,大有用武之地,如:“我们学校那位‘心肝脾肺贤’,当高级教师多年,最近公示要当校长了。”“我们的科研组,‘心肝脾肺贤’当家,多年没成果。”
“白木”,俗言谑指不识字者、文盲,加上“先生”二字,加强其讽喻力度。随着社会进步,文盲锐减,“白木先生”的使用率也随之下降,多数用于有人读了白字而讥笑,如:“××大学校长,毕业典礼致辞把‘鸿鹄’念成了‘鸿浩’,白木先生。”“那天头头作报告,把‘肥沃’读为‘肥澳’,一个白木哥。”
“白木”因为是土语,怎么写自然得考据一番。周作人《苦雨斋序跋文·艺术与生活序二》:“而我于此差不多是一个白丁,乡土语称作白木的就是。”白木,它的本义是没上过油漆的木材,在雕版印刷的古代,书坊里把一块块备用的没沾一点墨迹的木板也称为白木,顺理成章,民间则拿它指代不识一字的文盲。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前,国家文盲率达80%以上,底层社会,被人称为“白木”或自称“白木”,并没什么褒贬之意,但在某个以“大老粗”为光荣的时代,“白木”忽然变成了敏感词,一种政治标签,称他人为“白木”可能是个立场问题,而自称“白木”,则表示自己“根正苗红”。如一位某运动中走上讲台的“红脚梗”,他不识奔驰的“驰”,今天把这字读“马”,第二天读“也”,古训“难字读半边”他懂的,但哪个半边他读过又忘了。下面有学生抗议:“×老师,这字你昨天与今天读的不一样,到底读啥?”这位老师突然想到文件中常有的一句话,大声喝斥:“以我今天读的为准!”
作者: 编辑:邵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