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涤余霭，宇暧微霄。壬寅虎年，七月初八，雨后天气清明，遁入会稽之山，不负自己一来绍兴。伴着八面的鸣歌，就这样走进翰墨的淳气，去迎一场靡历千年的文化飨宴。

炉峰禅寺。高利华/摄

东起曹娥、西连浦阳、南至东阳、北连地脉的会稽山是浙江中东部的一道天然屏障，跨越了越城、诸暨、嵊州、上虞等地，囊括了会稽山北脉的香炉峰、大禹陵、耶溪和九里。会稽山本名茅山，据《吴越春秋·越王无余外传》，为纪念大禹于此“会计”天下诸侯治水之功，后人遂将茅山更名为“会计山”。而会者，合也；稽者，计也。“会计”之山，便是禹“记功考核”之山。《史记》之后，“史料中会计山”几乎完全演变为“会稽山”。

作为在古籍中最早被记载的名山之一，会稽山位列“九大名山”和“四大镇山”之冠，在《周礼·职方氏》中被尊为“诸山之首”。穿行会稽山之间，仿佛于华夏历史中纵横。会稽山自禹封圣之后，已过四千年。漫长岁月里，会稽山一脉，有河姆渡文化横空出世，有越国文化于此滥觞，更有道佛宗教生发气象。前有秦始皇嬴政、司马迁继续追祭大禹的足迹，后有来自不同朝代、五湖四海的470多位诗人，给会稽山留下了3000多首诗篇，不仅对浙东诗路功不可没，而且成为整个华夏文明的重要源地之一。“诸山之首”，名副其实。

南镇会稽山。高利华/摄

“会稽古称沃衍，珍宝所聚，海岳精液，善生俊异……”鲁迅整理乡邦文献时曾发出这样的感叹。作为六朝都城建康（今南京）的腹地，会稽郡以会稽山这座宝山为吸引力核心，逐渐壮大成为诸多时杰名族置业居家之所：琅邪王氏王羲之为一时之杰长住会稽，东晋名相谢安、大将谢玄及山水诗的“开山鼻祖”谢灵运更以此为家族聚居地。“闻道稽山去，偏宜谢客才。”从李白对谢灵运的推崇，可见其对山水诗所作出的卓越贡献——滥觞自魏晋的诗文才情，终铸成唐宋盛世会稽山之诗魂。

会稽山香炉峰。高利华/摄

会稽山深厚的山水文化积淀，成为东晋六朝至唐宋文人墨客的重点观照对象。前有与曹不兴、张僧繇、陆探微共同跻身“六朝四大家”的顾恺之称道会稽山：“千岩竞秀，万壑争流，草木蒙笼其上，若云兴霞蔚。”后有孙逖感慨：“稽山碧湖上，势入东溟尽。烟景昼清明，九峰争隐嶙。”宋时秦观又赞道：“山抹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谯门。”

从古越国开始，会稽山就是一处宗教圣地。许多得道者慕名朝圣，用诗句记录游历会稽山的感悟。高僧帛道猷隐居会稽山时，写会稽山之辽阔：“连峰数十里，修竹带平津。云过远山翳，风至梗荒榛。”除了帛道猷，支遁、竺道壹、慧虔、弘明等高僧也都曾云集会稽山，为中国佛教的研究和传播作出了巨大贡献。

会稽山兜率天宫。胡卓君/摄

矗立群山间，弥望着的，是蓝色的晨雾下，绵延的山脊托起的两座白塔似的佛殿，那是在东晋名僧、文学家支遁所建弥勒庵的旧址上重建的兜率天宫与龙华寺，也是当代学者通过对会稽山的实地考察、文献分析、市场调研，参考众多国内外优秀案例所提炼出的智慧结晶。放眼望去，那些点缀于连绵山间的禹陵神话、佛教养身、九州传奇等系列景点，也如散落在翠碧腰带上的明耀之钻，垒起当代产品导向文旅开发模式的一瓦一砖，时承千年，薪火再燃。

会稽山一代名士的风流，无需再去形容，惟有脚下的山、心中的诗词，和眼前复兴重建的佛殿，告诉我何为华夏民族最为蓬勃的生命力：连峰数里，延承千年岁月；纵贯中华，衣带万里平津。

（指导：刘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