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夏天的暑假,我高烧不退,吓住了母亲。那时我已有3个弟弟,母亲有孕在身且生产在即,父亲正在平水挑石头参与造水库,不仅没有报酬,而且还要寄钱带粮票给他,别说是来照顾家庭和孩子了。可我的病一直不见好转,无奈之下,母亲背起10岁的我往3里路外的绍兴第四医院求诊。
那天上午正好遇上台风,风雨交加。母亲就这样腆着个大肚子,艰难地沿着104国道的石子路行走,背累了、气喘了,就放下我歇一会,然后再背上我一步一咬牙地继续前行,硬是七冲八跌地撞进了医院的大门。
到了医院挂上号,医生一查病情,说我得了肺炎,必须住院治疗。母亲听了吓了一跳,住院不仅要花钱还要有人陪护,可是钱从哪里来?谁来陪?除了她自己没有其他合适的人选,可家里的孩子谁来管?看着我蜷缩在门诊室的一角,母亲只得“头痛灸头,脚痛灸脚”,目光痴痴地向医生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第一次住进了医院,好奇地看着简陋的病房和窗外的树枝;母亲来来回回地在医院和家的路上跑,上午去医院陪护我,下午去外婆家看望我的3个弟弟。
看着面黄肌瘦的我无钱买吃食,母亲就躲着我暗自落泪。终于有了一个救急的机会,医院食堂要在陪护家属中招收几名钟点工,报酬是在食堂干2个小时的活,给予一碗或荤或素的小菜。母亲听了几乎不假思索地报了名。可食堂人员看了看站在面前的这个“大肚婆”,一言不发,疑惑了一会儿问:“你能干活吗?”母亲听了默默地点了点头。就这样,母亲每天上午抽出2个小时的时间,去食堂洗菜扫地干杂活,干到中午时分,才兴冲冲地捧着一碗小菜来到我的面前。
中间还有个插曲。有一天晚上,母亲从家里赶来医院,进了病房不见我的身影,心中又是一吓:这人去哪里了?于是里里外外、角角落落地找,最终还是没找到我。看着病房里的病人都已经睡了,她哪敢去问他们,情急中急吼吼地跑向医生办公室。一问,才知我于下午被调换到了大病房……一场虚惊。
这场肺炎,我住了10多天的院,让母亲吃尽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苦。
事隔60多年,现在想起来,我的心里还会隐隐作痛:这仅是发生在我身上的一例,可她有7个子女,这苦这累、这艰这难不难想象。
作者: 编辑:胡鑫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