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老家上虞陈溪是山里山湾里湾的穷乡僻壤，父老乡亲大多是耕耘土地的农民，但他们都明白“小树要修，小人要管”的生活理念，当发现子女“吊儿郎当”“坐无坐相”“吃无吃相”等不守规矩的行为，爹娘都会用乌梢丝抽打，使孩童长记性，懂规矩。乌梢丝历史悠久，制作也不简单，它是用七八根新鲜毛竹乌梢经旺火炙烤，磨去竹叶，然后用红布条扎成束，长约六七十厘米，色泽金黄，不蛀不腐，坚韧耐用，一般都悬挂在堂屋的柱子上，十分醒目，对儿童威慑力极大。

7岁那年，我家自立门户，搬到弯石台门居住。父亲是小学教员，长年教书在外，家里只有母亲、妹妹和我。那时，我7岁，妹妹3岁。母亲出畈劳作时，常把照顾妹妹的任务交给我。一天，我刚和玩伴准备好场地，想玩玻璃弹珠游戏时，妹妹到了，我叫她坐着不许乱动，可她却跟着我，忽儿东，忽儿西，让我玩不成。我把失败的忿恨全发泄在妹妹身上，把她拖回家，锁进屋里。当母亲回来时，妹妹头依着门槛，躺在地上睡着了，满手污泥，泪痕斑斑……

我被母亲像老鹰拖小鸡似的抓到家，按倒在春凳上，母亲剥去我的布衫，拿起乌梢丝，骂一句，抽一下，“下遭妹妹管勿管牢？”我像杀猪似的嚎叫，大声讨饶，“下遭我会管牢的。”幸亏邻居叔婆闻声赶来，吃了几乌梢就完事……

乌梢丝打人，虽不会伤筋动骨，可一鞭下来，却也血痕累累。母亲打得还算轻的，两三天后，伤痕消失，而父亲那次用乌梢丝打我，足足痛了十来天，事情原委是我说谎了。

9岁那年，悬岩外公送来两篮樱桃，母亲一碗一碗盛好，叫我全台门一户一户地分发。因为侧屋里的阿牛，昨天踏瘪我的乒乓球，我俩吵了架，余气未消，当我看见阿牛在屋里时，转身回家跑，欺骗母亲说，“阿牛家无人！”说也凑巧，中餐时，父亲请阿牛他爹再化公公来陪外公喝酒，我的谎被彻底揭穿了。可父亲好像若无其事，仍笑嘻嘻地为两位长辈敬酒，而我的心瞬间坠入谷底，心想，我一定要再“吃”乌梢丝了。

外公走后，父亲一手抓住我的衣领，一手拿着乌梢丝，脸色阴沉得可怕，我又一次被剥光布衫按倒在春凳上。说也奇怪，这次我倒挺大义凛然、倔强无比，宛如一名无畏勇士，尽管父亲的鞭子无情地落下，一下又一下，但我紧咬牙关，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都呑进肚里，幸好再化婆婆路过，夺下了父亲的乌梢丝，母亲才搀着我走出堂屋，然后为我涂上了半瓶红药水，十余天后，伤痕仍依稀可见。

所以，陈溪老一辈都敬畏乌梢丝，勤劳俭朴，诚实守信！

金慎言

（内容来源：绍兴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