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时,鳌峰梁氏家族与海内大儒、名家往来十分密切,朱熹(号晦庵)就曾寓居其家。梁贞在《鳌峰梁氏宗谱序》中说:“淳熙中(1174—1189),世祖平叔,洎总之公隐居乐道,遨游山水间,建桃源观、清虚庵于水帘洞之傍,与朱晦庵先生、陈文毅公、周益公数辈,吟咏其中。晦庵先生尝寓宗伯汝明公之家,为之手书大学一帙,至今孙珍袭焉。”可见一时盛况。
朱熹作客新昌鳌峰,与南宋诗人梁平叔同宿水帘洞边的清虚庵中,梁平叔写了《与晦庵先生同宿清虚庵》诗:幽斋共坐论功夫,借问先生识此无。悟得此中真妙诀,人间始信有仙壶。
两人坐在清虚庵中,讨论的是什么呢?从诗中看,一个重要的话题是“静坐”,所谓“幽斋共坐论功夫”是也。受到佛教禅定的影响,宋代理学家大多重视静坐养性的功夫,二程兄弟皆常静坐,程颢终日静坐如泥塑人,程颐静坐如老僧入定,弟子辈侍立,至“门外雪深尺余”。二程三传弟子李侗主张“静坐澄心”,朱熹是李侗的学生,更以静坐为入学门径,教人“用半日静坐,半日读书”。所以“幽斋共坐”不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也不是谈诗论赋,而是一种修养功夫。梁氏此诗是说,如果能够领悟这一份静坐功夫,那么就进入神仙境界了。当然,这里的“仙壶”也不是道家的求仙,并不是真正的神仙境界,而是理学的修养境界,讨论的是义理。朱熹也写了《题清虚庵来月轩》相和:夜吟唯觉月来迟,正忆先生独坐时。离绪几多无著处,不堪清气入诗脾。
两人在来月轩徜徉吟咏,月亮还迟迟没有上山,作者设想没有客人来的时候,梁平叔一人独坐来月轩中赏月,该是何等的悠闲自在。如今将要离别,浓浓的离愁别绪,无处安顿,只将月夜的清气与深情都寄托在诗句之中。
值得探讨的是这首诗中的“正忆先生独坐时”,从朱熹其他诗作和与梁平叔的关系看,这不仅仅是一种场景的设想,而是对梁氏的一种勉励。朱熹很重视“独”,他在《四书集注·大学章句》中说:“独者,人所不知而己所独知之地也。言欲自修者知为善以去其恶,则当实用其力,而禁止其自欺。使其恶恶则如恶恶臭,好善则如好好色,皆务决去,而求必得之,以自快足于己,不可徒苟且以殉外而为人也。然其实与不实,盖有他人所不及知而己独知之者,故必谨之于此以审其几焉。”在《朱子四书语类》中回答其门生说:“这独也不是恁地独时,如与众人对坐,自心中发一念,或正或不正,此亦是独处。”这就是朱熹的“慎独”思想,其核心在于“诚其意”。
梁平叔与朱熹月下对座,看似悠闲,实际上是梁氏向朱熹请教和探讨学问,千载之下,想象这番晤语唱和,令人神驰。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徐金超 编辑:方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