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三苏”，大家无疑对苏轼比较熟悉，林语堂《苏东坡传》影响广泛，被推荐为初中生必读书目中的书；而苏洵、苏辙两人传记不为人知。抱着快速而完整了解“三苏”事迹的目的，我花3天时间看完罗泰琪的著作《大宋文脉：苏氏家族传》，收获不小。

一开始，我以为本书是“三苏”的合传。合传的写法，始自《史记》，如《廉颇蔺相如列传》，就把廉颇和蔺相如放在一起叙述，后面又附录了赵奢、赵括、李牧的简短传记，人物行状（行状即事略）分轻重主次，安排先后的逻辑顺序。这需要作者精选材料，巧妙构思，大力斧削。于是根据经验，我起先也以为本书先写苏洵，再交叉写苏轼与苏辙——确实，书的大半部分内容也是按照这个设想展开的——但后来读到最后一章，发现作者居然叙述了“三苏”墓地的变迁，苏洵孙子辈、曾孙辈的事迹，引起我的疑惑。为什么要写“三苏”后人？这时回看书名《大宋文脉：苏氏家族传》，才恍然大悟：这不是一本“三苏”的合传，而是一本家族传！

既然是家族传，就要梳理出苏氏家族延绵的文化精神是什么，包括如下一些内容：谁影响了“三苏”，“三苏”给后代留下什么，其间家族有无一脉相承的血脉印记？等等。本书开篇用不多的笔墨写“三苏”远祖的传承、苏洵父亲苏序的事略，勾勒家族重大义、性豪爽、勤读书、逾规矩的“初代家族精神”，这种精神体现在苏洵身上，也影响了苏轼和苏辙的思想性格。作为一本家族传，本书避免只写苏洵事迹，而是浓墨重彩地精选了程夫人劝诫丈夫和教育两个儿子的几个小故事，或旁敲侧击，或单刀直入，令人受到启发。比如她和苏轼讲的“你能做范滂，我难道就不能做范滂的母亲吗？”真是大智慧的母亲！

以前我看过林语堂《苏东坡传》，其语言锤炼、材料选择和议论高度，令人印象深刻，但因学术性比较强而阻挡了一部分读者的阅读兴趣。但本书叙述的时候，多采取选择小故事的方式，有故事背景、有人物对话、有故事的点拨和出处，以故事穿起来，虽然没有多少思想深度，但可读性和代入感强，读来比较轻松。比如苏辙在高太后的主持下，从地方重返朝廷，就连上奏折，对民间借贷、茶叶买卖提出建议，本书对这一事件，就引用了北京大学古典文献学博士谷建的分析：“苏辙尽管反对新法，但因为长期在地方任职，知晓民间疾苦，考虑问题就多从利民、便民角度出发。”简单几句，就勾勒出苏辙不迎合权贵、一心为民的耿直性格，而这其实也是苏轼的内心所系，或者说，这是苏氏家族的“二代家族精神”。

鲁迅对一位读者说过：“一条小溪，虽然浅，但至少能清澈见底。”这本书就像一条清澈的小溪，将苏氏家族精神揭示出来。重大义、性豪爽、勤读书、逾规矩的“初代家族精神”体现了地方乡绅的谱系，不迎合权贵、一心为民的“二代家族精神”体现了官场职场的谱系，两大谱系就构成了苏轼家族精神、苏氏的族脉。想深入而全面了解北宋晚期的政治生态和社会构成、“三苏”的全方位思想轨迹，那种艰深和繁复的论证，不是本书所能够达到的；但作为一本家族传，本书在写法和选材上还是比较到位的。

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张炜的长篇小说《家族》一书的题记是：“你在高原。”这个“高原”，我认为就是家族精神传承。家族精神的再次发掘和重新构建，在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显得愈为重要——这是我读完本书后跳出来的一个想法。

作者为诸暨市草塔中学高级教师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