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间捉蟋蟀。
在“封将堂”中养护蟋蟀。
夏末秋初的夜晚,大人小孩带上手电、虫网和装虫的竹管,整装待发,去野外捉蟋蟀,等到白天,就在弄堂里围着斗蟋蟀。这是90后小伙樊立禹记忆中的场景,20多年后,这一幕已经渐渐淡出大众生活,曾经聚在一起斗蟋蟀的街坊邻居也渐行渐远。蟋蟀,已然成为一个怀旧的符号,而年轻的樊立禹,仍守着这份传统而灵动的乡土记忆。
A
蟋蟀声里
滋养一个“老派”爱好
夏天的蝉鸣和秋天的蟋蟀声,伴随着樊立禹从童年到青春期。“小时候,我喜欢和小伙伴一起捉蟋蟀、斗蟋蟀,一直到高三那年,和蟋蟀作了短暂的告别。大学毕业后,又重新开始玩蟋蟀,也认识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樊立禹告诉记者。
90后的樊立禹如今在银行工作,多与金融业务打交道,业余时间也喜欢打篮球,但同龄朋友们很少知道,他还有一个“老派”的爱好:养蟋蟀。
临近8月,樊立禹开始为今年的蟋蟀季作准备。他和朋友一起准备了一间工作室专门用来养蟋蟀,取名叫“封将堂”。“我们一般会把斗赢的蟋蟀叫作‘将军’,所以,叫‘封将堂’也是希望自己的蟋蟀能成‘将军’。”樊立禹告诉记者。
在他的工作室里,近两百个蟋蟀罐整齐地摆放在桌上,虚位以待。
每到夏末秋初,樊立禹就会去山东、河北采购数百只蟋蟀,相比于江南一带,北方的蟋蟀更具“战斗力”。把从外地带回的蟋蟀安置到“封将堂”中,悉心养护一个多月后,原本野性十足的蟋蟀会慢慢安分下来,并且逐渐成熟,具有“斗”的能力。接下来,樊立禹会把自己的蟋蟀内部“拉练”,淘汰的蟋蟀直接放生,最终留下100只左右的“精兵强将”。
养,是最须耐心的一项。樊立禹把捉到或买到的蟋蟀放进罐子里,蟋蟀罐,也叫虫盆,有青盆、黑盆、紫砂盆、直筒、竹节、八角、天落盖、腰鼓、砂底盆、套盆、冬盆等。每只蟋蟀都有自己的“单人间”,还需在里面放上一张垫纸,另外还要配上它们喝水的水盅、食板、铃房、斗盆、虫草等。
每天中午、傍晚,樊立禹都要抽空来给每个蟋蟀罐添食加水,每隔两天就要更换垫纸。要知道一只蟋蟀的最长寿命不过100天,而真正能战斗的时间大概也就两个星期,所有的积蓄就为了在这两个星期内能绚烂绽放。
B
连续三年
“爱将”登上《一百零八将》
蟋蟀是一种古老的昆虫,至少已有1.4亿年的历史;在中国,它还是一种有“文化”的昆虫,曾在《豳风·七月》里吟唱,在《古诗十九首》中哀鸣。《木兰辞》开篇时的“唧唧复唧唧”,就是蟋蟀的叫声,词语“花鸟鱼虫”中的“虫”,也是指以蟋蟀为代表的鸣虫。
“蟋蟀”作为中国文化的一个常见音符,加上“斗蟋蟀”的传统民俗,构成了完整的“蟋蟀文化”。比如杭州的斗蟋蟀是市级非遗项目之一,吴山广场是杭州斗蟋蟀大赛主战场,杭州市蟋蟀协会在此举办过多次比赛。
一到白露后,特别是秋分左右,斗虫进入高潮。“不同城市的蟋蟀爱好者会组织友谊赛,也会有个人组织的交流赛,比赛不分大小,重要的是过程的精彩。”一说到斗蟋蟀的环节,原本轻声低语的樊立禹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斗虫的招式繁多、技术复杂,仔细观看,如同两个武林高手过招,在造桥夹、盘夹、喷夹、摇夹、杀猪夹、滚夹、甩夹、霸王举鼎等招式中分出胜负。有些“将级”的虫相遇,可以斗上近半小时;若遇上虫王,实力相差悬殊,一口后,便当即死于虫王之口。
“看出色的蟋蟀打斗,就好像看一场高手间的竞技赛,会让人不禁沉浸其中,在双方的过招中紧张、激动,回味无穷。”樊立禹说。
每年,中国蟋蟀网都会刊发一期《一百零八将》,各个渠道征集的千余只蟋蟀,通过各家战绩和专家评选争夺108个席位。2021年,樊立禹从“封将堂”中精心挑选出一只“黄大头”,此虫收于山东省乐陵市虫贩处,外形圆头出角,天生短须,弓背大腰,大腿粗壮,一副黄牙形似老虎钳。从国庆斗至10月18日,其中虫友交流赛4场,绍兴市级赛3场,余姚市级赛2场,共获9场不败。由于出色的战绩和王者风貌,这只蟋蟀顺利登上《一百零八将》,从2021年起,“封将堂”选送的蟋蟀连续3年上榜,可谓战绩赫赫。
C
在“蟋蟀吟唱的地方”
返璞归真
7月14日晚上,樊立禹和伙伴出发前往袍江越英路旁的田埂里捉蟋蟀,他戴好头灯,穿上雨靴,工具包里还有竹筒罐、小铁锹,这就是全部的装备。他们最终的收获是一些“伏虫”,顾名思义,是成熟在三伏天的蟋蟀,只管叫,却没什么“斗”的实力,要捉善斗的“秋虫”,还要再等一等。
正式捉蟋蟀的节气在立秋后,早秋夜晚,通过听虫的叫声,可以辨别方位、大小、好坏,经验丰富的捉虫人还可以听出是青虫,还是黄虫、紫虫——蟋蟀有青、黄、紫、红、黑之别。到了处暑后,蟋蟀开始结铃交配,会发出一种特殊的结铃叫声,这时蟋蟀也不再只待地面,已经钻洞里,所以在白天也可以捉到。
虫鸣螽跃,是樊立禹的童年记忆。他在越城区长大,小时候,到处是田畈,蟋蟀自然也随处可见。随着城市化进程快速推进,儿时爬树、摸鱼的田园生活渐行渐远。
“因为本地的蟋蟀越来越少,再加上北方的蟋蟀比较善斗,前几年,我都是去山东、河北采购蟋蟀,也确实收获了一些‘战绩’。”樊立禹告诉记者,但是今年,他的想法发生了改变,有了返璞归真的意味——“接下来,我打算只捉绍兴本地的蟋蟀,不再费尽心机寻找出色的‘将军’,三两‘蟋蟀’好友间斗个趣味,也无所谓胜负,能体会过程中的快乐,就足够了。”
有过千里找蟋蟀、重金买蟋蟀的经历,有过黑马般突围的战绩,也有过连登“108将”的荣誉,如今的樊立禹,对于蟋蟀的喜爱回到最初。抛开对于胜负的执念,樊立禹发现,自己最喜爱的就是蟋蟀清亮的叫声,仿佛从童年传来,声声不息。
作者: 编辑:严心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