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构树都是野生的,河边、沟底、路旁、崖畔,甚至农家的土墙上、房顶上都有它的身影,草木葱郁处,必有构树,乱蓬蓬的,不拘其形。小构树是小灌木,大构树就是大灌木。
构树和银杏一样分雌雄。逢三四月,雄构树会结出毛毛虫一样的构树穗,老家人叫“构絮絮”,人们争相采摘,洗净控干,用面一拌,加些盐与碱面,上锅蒸十几分钟,用油辣子蒜泥等凉拌,也可炒食或做汤,是难得的美味,被人们形象地称为“空中野菜”。秋天雌构树会结如杨梅般的果实,色泽艳丽,酸酸甜甜,可食用。
然而,由于构树野蛮生长,根系发达,在场院里,会破坏房屋结构,在田地里,会影响庄稼生长,故而农村人都不喜欢它,门前屋后从不种构树。
《诗经》中对构树有记载:“黄鸟黄鸟,无集于榖,无啄我粟。”这里的榖指的就是构树。古人也不喜欢构树。西汉刘向在《说苑》“君道篇”中有句:“桑,榖者,野草也,而生于朝,意者国亡乎?”不许它入宫院,只许它长于野。而苏轼和袁崇道,没有听从砍掉园子里的构树而种桃李的建议,并因之写下了《宥老楮》和《楮亭记》,表达了他们对于自然的观察、热爱,以及由此引发的感慨:“木之材,不在栋梁,人之材,不惟伟业。”楮指构树,历史上有名的“楮纸”就是由构树的皮制作而成的。这一切,足见构树和人类的渊源。
《庄子》里有谓之为“樗”的树,“其大本拥肿而不中绳墨,其小枝卷曲而不中规矩”。匠人认为不可用,庄子说,何不把它移植到原野上,人可以在下面散步和休息,不就有用了?
树大成荫,没见过有人在构树下乘凉;树大成木,没有人用构树做梁做檩。只用构树的皮造纸,或用其叶、根、汁和果实入药。
看来,人们总以其“有用”或“无用”来评判和衡量一棵树。岂不知每棵树都有自己的哲学:向天而生的钻天杨,死而不朽的胡杨,独木成林的榕树,遇雪更知高洁的松柏等等。再看看黄帝陵前被铁栅栏围起来的“黄帝手植柏”,孔庙前的千年古桧柏,人们寻根祭祖参拜的山西洪洞“大槐树”,古罗马哲学家奥古斯丁忏悔时跪倒在一棵无花果树下……如此看来,人们又是多么膜拜和崇敬着树呢!
上班的地方有棵大构树,身子倾斜着,临河而长,隔窗即见。平日里,构树是寂寞的。秋至,那红艳的果实甫一亮相,成群的鸟儿落满枝头,嘤嘤成趣;几只松鼠一溜儿蹿上去,双爪捧着一颗在嘴边;熟透的或者被鸟和松鼠撞落河里的果子,即刻招来一群鱼,呼啦啦的,场面也是欢快的,整个场景就是一幅众生乐活图。风穿过叶子,眼中的构树也是快乐的。
这一刻,也许就是构树最大的哲学。
(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徐盈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