毡帽是绍兴乃至浙东一带颇有地域特色的服饰。因为颜色乌黑,人们常称之“乌毡帽”。绍兴人在向外人介绍时,都会说家乡有“三乌”:乌毡帽、乌篷船、乌干菜。干菜不少地方都有,前两种外头却不多见。
史上绍兴这一带属於越,其渊源学界大致有“汉族祖先从西南出发的外迁驻留”“越为夏裔”“本土原住”三种猜测,不论史实接近哪一路,从出土看,祖先们似乎早就有了一种尚黑民风。如果说河姆渡那些夹炭黑陶还有取材便捷的可能,到了《礼记》中的“夏后氏尚黑,大事敛用昏,戎事乘骊,牲用玄”,以黑为贵便成了一种导向。殷商后,它还代表“水德”入了五行,成了一种正色。有人甚至认为大禹治水成功并建立夏朝,也是黑色带来的好运。于是,不仅在於越,甚至在整个百越,黑都被赋予了一股神奇的力量,尚黑的乌台门、乌篷船、乌毡帽、乌干菜以及乌漆黑墙和粉墙黛瓦,也都顺理成章地成为一种民俗与传统。
“毡”的路可追溯到楼兰罗布泊孔雀河北岸古墓沟出土的旧毡帽。这说明,早在3880年前的新石器时代,大西北的羌人便开始戴毡帽。估计整个400毫米降水量线和长城以外的游牧民族,当时都是拿帽子来保护脑袋的。
至于毡帽啥时候来到绍兴,最早记录的该是张岱,但让大家熟知的,却是鲁迅的作品:
他正在厨房里,紫色的圆脸,头戴一顶小毡帽,颈上套一个明晃晃的银项圈……他头上是一顶破毡帽,身上只一件极薄的棉衣,浑身瑟缩着……。(鲁迅《故乡》)
临末,因为在晚上,应该送地保加倍酒钱四百文,阿Q正没有现钱,便用一顶毡帽做抵押……(鲁迅《阿Q正传》)
所以,我们对乌毡帽的印象,起初差不多都来自鲁迅。
普通人有所不知,乌毡帽还有晴雨通用、冬暖夏凉的作用。晴可避光遮阳,雨能代笠挡水,要是嫌露天的石椅、石凳太脏,还可随手摘下当坐垫,又软和又清凉。所以,无论撑船捕鱼,插秧收割,开山修路,还是街头摆摊,过去的男人们都会很自如地戴顶乌毡帽在头上。乌毡帽两翼夹边还可存放诸如香烟、火柴、零钱等一些细碎之物,以备不时之需。两翼及后沿的卷边还能翻下或撑翅,呈现不同的造型,在本地人眼里或许习以为常,可外地人一瞅,则是十足的“顶上风情”。
乌毡帽即便没有戴在头上,也可作为城雕来彰显区域个性。
翻开民国老照片,那些拿毡做的礼帽、文明帽、车夫帽以及女士帽等,还真是各式各样、应有尽有,然而,在丰富多彩的帽子世界里,一只圆顶似锅、口如畚斗、里外乌黑、全身羊毛的头部护饰,依旧十分抢眼。可要将吸脂、晒干、弹松、拢卷、毡块、揉捏、制坯、煮染、干燥以及修整等几十道工艺传承下来,并沿着前人故事走出新的路子、引领新的时尚,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眼下看,非遗传承大致有三种可能。最受欢迎的,当然是已融入当下市井生活的这种,像何占豪、陈钢的小提琴协奏曲《梁祝》就是取材于浙东一带的民间文化。第二种估计比较难,这可拿勾践那把“越王剑”作例子,作为铜锡合金的冷兵器,在吴越春秋无疑是极其先进的,可在眼下电子战、热兵器满天飞的时代,它早已成了明日黄花。绝大多数还是摸着石头过河,乌毡帽便属于这一种。
如何实现这一传统符号的现代转型和时尚带动,大家都在探索,也都在期待。虽说前些年越马赛场那批彩色毡帽的闪亮登场,让我们看到了希望,但远方依旧遥远,需要继续努力。
(作者:周一农)
作者: 编辑:徐静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