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姚启圣诞辰400周年，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我驱车数十公里，来到杭州市萧山区浦阳江边，在曾被清代乡人称为“姚公堤”的西江塘怀古探幽。

西江塘，因位于萧绍平原西端而得名。旧时从萧山永兴闸西端起，至山阴县天乐乡麻溪坝，全长30余公里，当年分属萧山、山阴两县管辖，它与北海塘（含山阴、会稽海塘）、三江应宿闸等相配套，是拱卫当时绍兴府萧山、山阴、会稽三县近百万亩粮田与堤内数十万民众免遭钱塘江、浦阳江等水患的主要水利工程。西江塘被民间誉为“姚公堤”，这与清康熙年间的会稽乡贤姚启圣直接相关。

西江塘的彩色游步道

康熙前期的兵部尚书、福建总督姚启圣，作为平定“三藩之乱”、收复台湾的功臣，业绩因《清史稿》等史籍有传，而为后人所熟知；清代山阴、会稽县志，还记有他捐修府学与三江闸等文字。然他捐修西江塘的故事，却很少为后人所知。但细考康熙《萧山县志》，使我为之释然。

钱塘江支流浦阳江，历史上江潮时常泛滥，洪水无情吞噬西江塘，给绍兴府所属萧山、山阴、会稽三县造成了极大危害。康熙二十一年（1682）农历五月，倾盆而下的梅雨连绵不绝，导致浦阳江江水泛滥。在洪水接连侵袭下，面对千疮百孔的西江塘，百姓苦不堪言，官府四处赈灾。为防止灾害再次出现，西江塘的重修已成为当时的第一要务。

清代，与钱塘江北岸海塘的修建费用多由官府厘库开支不同，南岸绍兴府各县海塘的修建资费，历来采取“官办民捐”等方式。除部分官吏、乡绅的捐助外，主要靠“江田”收益，或按海塘受益田亩的多寡，由民间分摊。因此，萧山县衙及时向上司申报西江塘遭冲决的灾情，同时决定先行修筑本县潭头、闻家堰地段塘堰，预估计修复需银2200两，当即命塘内田亩受益的乡人捐输。浙江巡抚认为事关重大，随即命宁绍台道、绍兴府及萧山、山阴、会稽三县主官赶赴西江塘水毁现场，一同实地踏勘，评估修筑费用及相关计划。

西江塘的大部分地段虽然位于萧山，但与绍兴三江28孔应宿闸一样，山阴、会稽、萧山三县历来就有互济维护大修经费的先例。为此，当年九月，绍兴知府会同山阴、会稽、萧山三县知县，邀集部分乡绅与民间代表，在绍兴府城隍庙商议对策。会上决定，修筑受损海塘所需的银两为12000两，由萧山县筹集一半，山阴、会稽两县筹集另一半。但因洪灾肆虐，民间财力匮乏，西江塘修复工程自康熙二十一年（1682）十月开工后，进展一直十分迟缓。

次年（1683）春，正是光复台湾的关键时刻。福建总督姚启圣闻悉西江塘被冲毁，家乡百姓深受洪涝灾害，修复资金不足后，心急如焚。为此，他当即亲笔修书，移文浙江巡抚：要求立即停止由三县乡民捐输，改由他个人捐出全资，用于抢修西江塘。并将前期向民间摊派的一部分工费，在统计后据实返还。

其实，就在不久前，姚启圣刚刚才捐银6000余两，用于全资大修绍兴三江28孔应宿闸，历经数月，方才竣工。为此，姚启圣又急命先前由他委派从福建返乡主持监修三江闸务的弟弟、候任通判姚起（启）凤等一干人马，火速赶赴西江塘工地，会同萧山、山阴、会稽三县地方官员，在萧山县闻堰至山阴县天乐乡麻溪坝的西江塘水毁地段，“亲督畚锸，缺者补之，隘者广之，倾者坚之，洼者平之”。经过4个月的紧张抢修，延绵数十里的西江塘水毁工程全部得以修复，解除了危及三县的洪水灾患。在此期间，姚启圣还委派姚起（启）凤等人，在刘宗周弟子、会稽县乡贤姜希辙参与下，经实地考察，将地处西江塘末端，位于山阴县一侧的麻溪坝，“依山为骨，改洞为三，各六尺”，以方便天乐乡当地民众济旱、泄洪。

“视金钱为粪土”，是正史方志对姚启圣的客观评价。为平定“三藩”、收复台湾，姚启圣不惜捐出他在任香山知县时“擅开海禁”被罢官后，在广东经商七年的收益，与变卖祖产、向亲朋借贷等所得，先后在“军前捐银十五万（两）有奇”，以弥补军费不足。

令人动容的是，身为一品大员，因生前家财几近散尽，姚启圣不仅在绍兴府城内未建府宅，就连死后的丧葬费，也是亲属典卖田产后，方才得以应付。因而，他克己为乡，慷慨解囊，捐出巨资用于家乡水利建设的故事，尤为可贵、感人。

乡贤姚启圣关爱桑梓、慷慨捐资的拳拳赤诚之心，深深感动了三县官民。当地百姓纷纷请求为他建立生祠，但被姚启圣极力婉辞。最后，乡人于西江塘临浦镇段竖起了“姚公堤”石碑，让后人永远感念姚启圣的功德。

站在“姚公堤”上，我觉得，姚启圣爱国爱乡的义举，不仅感动过当年诸多国人与越地民众，在大力弘扬优秀中华传统文化的今天，他的精神，依然值得后人骄傲并广为弘扬。

岁月荏苒。因行政区划变动，历史上西江塘南端，原属山阴（绍兴）县的一些乡镇，早在1950年秋，已划归萧山管辖。如今在姚启圣诞辰400周年之际，站在昔日曾守护过三邑百姓的“姚公堤”上，极目四望，江堤周边，满眼都是碧水青山、人民安居乐业的景象。在当地政府与塘闸主管部门的重视下，昔日水患频发的浦阳江边，早就建成了现代化标准海塘，成为远拒“洪魔”的坚实屏障；西江塘内，是望不到头的、宽阔的柏油马路；坚实的塘面上，新敷设的彩色塑胶游步道，已成为外地游客与当地百姓休闲健身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