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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粮:南米北面喜相逢

2024-07-01 0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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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季节,我想到了“南米北面”。

中国饮食文化以淮河为界,自古有两大体系,到宋代基本形成南米北面格局。南方稻米文化,北方小麦文明。北方人主食麦、粟(小米),南方人主食稻米,三种粮食撑起人们延续生命、享受物质的半边天。

南宋初年,北方大批官员、百姓随朝廷南迁临安(今杭州)。人过来了,嘴巴还留在东京汴梁(今开封),吃麦食,讲开封话。从小康王赵构到一众臣民,时常思念家乡的风土人情、美味主食。人打不回去,饮食总可以复盘吧。于是都城临安就上演了一场南米北面互相角逐又双向奔赴、最后共同融合的大戏。

汴梁人初到江南,最不习惯的就是一成不变的三餐“老头米饭”。官员、大族文化自信,在家坚持吃面食,但外出应酬,饭局上米饭仍挥之不去,让人不悦。好在商人嗅觉灵敏能投其所好,高宗时期,临安城的面食馆就应运而生,像雨后春笋在大街小巷冒出来。

南宋钱塘人吴自牧《梦粱录》“分茶酒店”条、“面食店”条、“荤素从食店”条,宋末元初吴兴人周密《武林旧事》“市食”条,都罗列了长长的面食名单,数也数不过来。有“猪羊生面、丝鸡面、三鲜面、鱼桐皮面、盐煎面、笋泼肉面、炒鸡面、大面、子料浇虾面”等等;馒头则有“糖肉馒头、羊肉馒头、太学馒头、笋肉馒头、鱼肉馒头、蟹肉馒头”10多种;荤素从食店里更有“水晶包儿、笋肉包儿、江鱼包儿、蟹肉包儿、鹅鸭包儿、七宝包儿”等一众馒头。

各种面食、各色浇头荤素搭配,汤面冷面半壁江山,“南腔北调汇集,檀板丝弦交响。”面条、馒头中添加了江南的精致与考究。从吴自牧、周密等文人墨客的记载中不难发现,当年临安的面食铺、点心店,经营者、制作者并非全是跟过来的汴梁人,应该也有杭州当地头脑活络的商户、心灵手巧的“点心师傅”。做出来的面食,主料可以不变,点心的名称后缀个“儿”字也无所谓,但工艺、馅料渐渐本土化,有了江南米制品的元素。

这些喜麦食的尊贵客人,还讲究消费环境、就餐派头,客大欺店,土著面馆被调教得诚惶诚恐。学会了“汴京熟食店,张挂名画,所以勾引观者,留连食客”的招数,在饭馆酒楼“插四时花,挂名人画,装点店面”,亦步亦趋效仿汴梁店铺的陈设,以招引食客,帮助客人释放乡愁。“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一来二去,面食渐渐在临安站住了脚跟。

一万年前,浙江已人工栽培水稻,七千年前,河姆渡人“饭稻羹鱼”,杭州人的胃,从来都装稻米,刻在骨子里的基因,到南宋,一霎时也改不过来。栗粽、糍糕、豆团、麻团、汤团、水团、糖糕、蜜糕、栗糕、乳糕等米制糕点一齐上阵,照样在临安城大街小巷争奇斗艳,大有与面条、包子打一打擂台的架势。《梦粱录》中记载的杭城荤素从食店出售的米糕不但品种多,而且花样翻新,不断演进。你们北方人嫌糯米粉太粘牙,我就在糯米粉当中掺六七成粳米粉,使糯黏适度;米粉比面粉可塑性强,我专门在精雕细刻上下功夫,追求外观的精致;羊肉、牛肉有膻气,我嵌入猪油洗沙、蟹黄水晶,食不厌精。做出来的米制糕点,看起来外圆内方,闻起来稻馨米香,嚼起来柔中带刚。

汴梁有麦面,临安有米面。南宋末江西弋阳籍进士谢枋得吟诗赞曰:“翕张化瑶线,弦直又可弯。汤镬海沸腾,玉龙自相扳。银涛滚雪浪,出没几洲澴。有味胜汤饼,饫歌不愁癏。”把临安的米线制作过程夸得活灵活现。

南宋女词人朱淑真是钱塘人,在《圆子》诗中,她用女子特有的视角赞美汤圆:“轻圆绝胜鸡头肉,滑腻偏宜蟹眼汤。”煮熟的汤圆,轻轻的、圆圆的,比芡实肉还细腻,咬在嘴里,滑滑溜溜、白白嫩嫩。

江南百姓还把米糕制作成军粮,慰劳抗金名将韩世忠率领的“韩家军”。南宋初年,韩家军辗转浙北、苏南抗击金兵,一度军粮匮乏。为鼓励韩家军打胜仗,江南父老就把粳米、糯米、红曲米磨成粉蒸熟,放进刻有“定胜”字样的木模具里,加豆沙、糖桂花等馅料,再淋筛一层米粉压蒸成型,制成“定胜糕”作为军粮送给韩家军。定胜糕两头大,中间细,外形像燕尾榫。韩世忠看到后,突然联想到这不就是金兵的阵势吗?只要将其拦腰切断,使其首尾不能相顾,何愁金兵不破呢!于是调兵遣将,从中间截断金兵再分割包抄,终于取得太湖大捷,一战成名。吃定胜糕能够取得胜利,些后也成为江南人的共识,还都愿意将首创权归于自己,浙江的杭州、湖州,江苏的苏州、常州都有关于定胜糕绘声绘色的民间故事。

宋末元初书画家赵孟頫妻子管道昇在《我侬词》中吟哦:“把一块泥,捻一个尔,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捻一个尔,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尔,尔泥中有我。”

文化的融合从来都是双向的。“南米北面”两种饮食文化在南宋都城临安历140多年相互砥砺,由最初的碰撞、抵触,到彼此契合互相成就,与管道昇的词意倒还正有些异曲同工的妙处。

两浙路原先多种植水稻,麦子种植少之又少。南宋初年,北方人口大量南迁,面食在主食中所占比重越来越大,面粉需求量剧增,江南地区小麦种植也随之普遍。北宋末南宋初人庄绰在其《鸡肋编》中记载:“建炎之后,江、浙、湖、湘、闽、广,西北流寓之人遍满。绍兴初,麦一斛至万二千钱,农获其利,倍于种稻。”面食文化的浸润,逐渐开启稳定的稻麦复种制度,直至形成“竞种春稼,极目不减淮北”的壮观景象。

一碗“片儿川”,杭州人一食千年。“片”是佐料,象征江南,笋片、瘦肉片、倒笃菜;“儿”“川”寓意北方,是河南开封话词语,指北方面条。片儿川佐料、面条互为表里共处一碗,至今犹系杭城面食界的标杆。片儿川的吃法颇具江南特色,浇头可下酒,面条可果腹。不少“老杭州”,甚至把半斤绍兴老酒、一碗片儿川视作美食标配。至于南宋传下来的那块“定胜糕”,则早已被赋予吉祥的含义。每年中高考前夕,杭城不少学子家长总要抽出时间赶到河坊街去订购若干,讨的就是“必定胜利”的彩头。

其实千把年前,吴自牧就慨叹:“南渡以来,几二百余年,则水土既惯,饮食混淆,无南北之分矣。”在杭州,南米北面喜相逢,融合得天衣无缝。

(越牛新闻综合绍兴日报)

作者:朱晓平 编辑:徐静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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