喌(zhōu),这是个拟声字,唤鸡的声音,有点冷僻,不过,农村还有人在用,如农家乐的后院,散放着鸡雏,主人会一边撒秕谷,一边呼:“喌喌,来吃!”若有客点鸡,也以此放糖衣炮弹,诱捕之。
“喌”,《说文》:“呼鸡重言之。读若祝。”所谓“重言”,指叠用。乡人茹三樵《越言释》注:“越人唤鸡曰喌喌。”这个“喌”看似冷涩,却有过热门的故事。《警世通言·卷四·拗相公饮恨半山堂》记:“婢又呼鸡:‘喌,喌,喌,喌,王安石来。’群鸡俱至。”这么记述太简略,同一故事《京本通俗小说·拗相公》有更详细记述,这个故事令人一乐。老妪竟把堂堂一品大臣当鸡唤之,当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的实验物。一个大官,台上风光,下台湮没无声,这不足为怪,民间还有更刻薄的“上台拍手,下台打狗”的俗谚,但把顶级的退休高官视若木鸡和蠢猪,实属罕见。“三言”是改良小说,《京本通俗小说》明言是小说,却是文人利用小说反朝廷,已有铁证可鉴矣!
“喌”随着城里人不准养鸡消失已久,有一段时间要“割资本主义尾巴”,连农村也不准养鸡鸭(或说一家只准养两只)。但一些上了年纪的人,无论城乡,唤鸡这口技还都会的,它可以重言“喌喌”,也可单吟一长声“喌——”,特别是生了蛋的母鸡,等着主人一把米的犒赏,往往一边“咯咯”报告,一边侧耳细听,你的“喌”声未绝,立即抢步而来。
“蹲”(dūn),这字词典定义:“两腿尽量弯曲,像坐的样子,但臀部不着地。”如:蹲着吸烟。但方言中另有他义,指待着,住下。
如:“老张,你还蹲在老地方?”又如:“阿松家原来蹲在乡下头,现在搬到镜湖新区了。”
“蹲”之基本义为坐。《广韵》:“蹲,坐也。”《说文》:“蹲,踞也。”“踞”有两义,一是坐,另有两腿弯曲,臀部不着地的虚坐。“蹲”有多个义项,如踞伏、停留等。“踞伏”,多指兽类,南朝梁简文帝《晩春》诗:“石蹲还似兽,萝长更胜衣。”表示“住下”,实际上是“蹲”的衍义。《西游记》第三十六回:“我们方丈中,岂容他打搅!教他往前廊下蹲罢了。”《老残游记》第一回:“这们长天大日的,老残,你蹲家里做甚?”当代长篇小说周而复《上海的早晨》第一部六:“娘过世以后,汤阿英整天蹲在秦妈妈的草棚棚里。”
在交流中,乡人坐牢说“蹲牢监”,北方也有同类的说法,如“蹲小号”“蹲笆篱子”等。但尽管“蹲”与“住”字义上相近,使用时“蹲”受方言的局限,普适性较低。有一首流行歌曲《黄土高坡》,首句即是“我家住在黄土高坡”,这“住”不能改成“蹲”,蹲那姿态,是他们用来吸旱烟、唠嗑或端着个大碗喝糊糊的。假如有词曲家为绍兴写一首歌,“我家蹲在大运河边,千里舳舻从眼前驶过”,恐怕也不妥,这会让外地人以为越人“两腿尽量弯曲,像坐的样子,但臀部不着地”地活着。
作者: 编辑:胡鑫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