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对鲁迅先生,铮铮铁骨“民族魂”是大多数人的印象,也许很多人不知道,鲁迅先生更是一个博物学家,视野开阔,兴趣广泛,对自然科学许多领域都有独到的见解。
6月7日,上海市植物学会常务理事及药用植物与植物药专委会主任委员,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军医大学药学院教授辛海量在鲁迅故里三味书屋举行《笔端草木——鲁迅先生与中国近代生物学启蒙》专题讲座,从全新的角度解读鲁迅,引导观众认识鲁迅在生物学、植物学上的启蒙与贡献。
从生物学看鲁迅
我们细察鲁迅的生平,会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鲁迅终其一生都对生物学保持浓厚的兴趣。
辛海量指出,鲁迅先生童年时在“百草园”“桂花明堂”等地方接触自然并养成了莳花弄草的习惯;青年时期留学日本,也曾与许寿裳等人一起将居住的庭院布置得花叶满地;归国后多次更换住处,但无论走到哪里他都会留意周遭的植物,只要在一个地方住的时间相对较长,就开始种树、栽花。这种爱好还体现在从小对中国传统“生物”图书的搜求、影写和辑录上。在《阿长与〈山海经〉》一文中,鲁迅写到好几种自己少年时代渴慕、喜爱、后来多方搜集的图书,比如《山海经》《毛诗草木鸟兽虫鱼疏》《花镜》等,都是生物学方面的著作。青年时期更是花了大量精力来辑录中国传统的生物学图书;接触西学之后,又购买了大量的动物学、植物学的专业图书。
鲁迅到日本留学后,对科学研究的兴趣发生了明显的转移,即从地质、化学等非生物科学向植物学、动物学、医学等生物科学转移。鲁迅在告别藤野先生的时候,虽然并没有“决意要学生物学”,但事实上,生物学尤其是植物学的确是鲁迅重要的知识兴奋点,也是他写作的巨大富矿。
讲座中展示了鲁迅的部分藏书目录,其中显示他拥有两本德国博物学家海克尔的原著,一本是1903年德文版的《宇宙之谜》,另一本是1906年版的《生命的奇迹》。在鲁迅论海克尔的文章中可以看到,他一直在更新自己的进化论生物学的知识,而就他当时的积累而言,他的水平已远远超出了严复的《天演论》以来中国人对进化论的那一点入门知识,而是搭建起来了自己的“进化论生命观”,并使之成为基本知识框架和世界观。
在鲁迅的小说、散文和杂文中,他大量运用了“进化论生命观”和动植物学知识,用以阐明观点,论证问题,讲清道理,寄托情怀,大大提高了文章的表现力和战斗力。如《呐喊》自序里“铁屋子”的比喻、《伤逝》中“新的生路”、《野草》中“于无所希望中得救”等等。他在《希望》中更是喊出了“绝望之于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句悖论式的箴言。毫无疑问,生物学是鲁迅思想不可或缺的一个力量支柱。
从文学到科学
辛海量介绍说,1907年,鲁迅著进化论科普文《人之历史》,发表在日本东京出版的《河南》月刊第一号上。在这篇文章中,鲁迅着力地介绍了海克尔的种系发生学,此学说是对达尔文生物进化论的有力支持和补充。鲁迅选择海克尔的种系发生学加以宣传,正说明他对于进化论有深刻的了解,也说明鲁迅有意吸收这一学说的革命内容。这对进化论早期在中国的传播有着重要的贡献。
“在这篇重要文章中,鲁迅先生旗帜鲜明地站在唯物主义的立场上,论述在生物进化论的发展历史中,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两种世界观的激烈斗争的过程,揭露唯心论的极端荒谬和阻碍进化论学说发展的罪恶。例如,一开头他就指出了关于人类起源问题的两种不同见解,实质上是反映了进步与守旧两种思想的斗争的必然结果。”辛海量说。
文中还恰当地评述了几个著名的生物学家或古生物学家的功过,例如对林奈创立“双名法”表示肯定,而对他的赞成神创论则予以批判。还有对居维叶的解剖学研究、古脊椎动物的研究给予肯定,并指出其灾变论是主观想象的胡诌。以及对拉马克和达尔文的进化论表示高度赞赏等等。
1908年,鲁迅从日本回国,在浙江两级师范学堂任教,担任初级部的化学和优级部的生理卫生课,同时兼任生物学科的翻译。他在编写的《人生象斆》讲义中,冲破禁区,写了关于人的生殖系统一章。在传授有关胚胎学知识的时候,和学生们一起揭露了孔孟唯心的“转世轮回”宿命论思想,阐明了“生”与“死”的辩证关系。而且鲁迅在生物教学中,非常重视培养学生的科学素质和实事求是的科学态度,他鼓励学生解剖人的尸体,亲自带领学生到野外实习,采取植物标本。“鲁迅先生虽然从事中学生物教学只有二三年的时间,但是从他的生物教学实践活动中所留下的业绩,足以说明鲁迅先生在我国生物教学改革的历史长河中是掀起第一个浪潮的人。”辛海量说。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鲁迅在1925年前偶然发现日译本《小约翰》,一直想翻译成中文,终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直至1927年入住白云楼,才得空整理,并写了长达4000字的《动植物译名小记》,对30多种动植物名称、形状、性能以及翻译的情况作了交代,历时20多年。另一部译作《桃色的云》译俄国诗人爱罗先珂充满丰富动植物知识的童话剧,又写了《〈桃色的云〉译者附记》、译《药用植物》等。而且他分别在1930年、1933年著《药用植物》《蜜蜂与“蜜”》等,晚年还购买了《生物学讲座》多达140册。即使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鲁迅仍念念不忘要与其弟周建人一起译法布尔的著作《昆虫记》,还送了周建人显微镜、解剖刀,并与德国植物学家合著植物学教科书。
绍兴鲁迅纪念馆相关人士表示,鲁迅的笔触不仅仅停留在文学的纸页上,他的思想和精神,已经深深地植根于中国现代科学的土壤中。通过“笔端草木”讲座,我们不仅能够更全面地了解这位伟大的文学家,还能从他的科学精神中汲取力量,继续推动科学事业的发展。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越牛新闻见习记者 茹晨鸿 编辑:方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