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家里陆陆续续多了不少零食,有河南的炒米、广东的肉脯、韩国的炸鸡……母亲热爱养生,对这种“垃圾食品”向来是没有好感,我们平时为了躲骂,都得偷偷吃,如今堂而皇之冒出来的这些吃食,显然成了谜。
正当我们百思不得其解时,母亲笑眯眯地“不打自招”:“这些都是前几天,让我帮忙做裁缝活的人送来的。”说完还如数家珍地介绍,这个炒米是隔壁租客自己做的,这个炸鸡是某某阿姨拿来的,她女婿是韩国人,这个肉脯是帮人家剪了裤脚给的……
“你不是让我在裁缝铺门口贴上‘不加工’3个字吗?怎么又接了这么多活?”听完母亲的“工作汇报”后,我很是诧异。
“这是帮忙,又不收钱,收钱的活我可不干。”说完母亲又下楼去了,多半是裁缝铺离不开她。
我的家乡在绍兴柯桥,是全国有名的纺织集散中心。我小时候还碰见过风尘仆仆的背包客,拿着报纸,指着上面的纺织厂的新闻报道,问门口坐着嗑瓜子的我,是不是这里?
那时几乎村村都有纺织厂,我家门口30米,就是乡里的织袜厂,母亲嫁过来后,就在这个袜厂工作。母亲说我是听着缝纫机声长大的,小时候没人带,便将我装进一个纸箱里,放在厂里的缝纫机下面。村里的妇女,多多少少都会一点和纺织相关的技能,有的是绣花,更多的是缝纫。据老一辈的阿姨说,那会还组织无业妇女,赴杭州学绣花,学会了就回家接散活赚钱。
母亲曾经有一台老式缝纫机,黑色的流线机身,烫着金色的图案,底部有踏板,需要人力一前一后地踩,才能带动针线一上一下地缝,机器动起来的时候,会有吱呀吱呀的声音。我总是坐在堂屋,看母亲娴熟地一手送布,一手转上轮,两只脚还不能闲着,像个芭蕾舞者,绷脚勾脚不停转换。这台缝纫机,是母亲的嫁妆,20世纪80年代,结婚流行“三转一响”,分别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母亲是村里出了名的美女,这些当然也不能缺。
退休后,闲不住的母亲,想要改造车库,做个共享裁缝铺。从设想到落地开业,仅仅用了一个月,10平方米的小车库,配置了平车、撬边机、两米裁剪板……还有一面墙的各色缝纫线。小小的空间,吸引了不少村里人,有熟悉的,也有不太熟的;有会缝纫的,也有不会的。母亲喜欢热闹,谁来都欢迎,谁想使用都同意,还教会了好几个“新手”。
随着裁缝铺的名声越来越响,家里奇奇怪怪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一会门口放了把菜,一会桌上多了瓶酱油……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母亲多烧了菜,让我给隔壁邻居送去,邻居收下后不会让我空盘回去。乡里乡亲在一次次交换中,情更深,意更切。现在条件好了,都住上了楼房,但那样淳朴的交流反而少了。如今,在这个小小的裁缝铺里,似乎又找到了些许当年的感觉。
作者: 编辑:严心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