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谷上市了!好吃的水果六谷,大家都好来吃啦!”
立夏刚过,我就刷到朋友圈里有嵊州市的种粮大户吆喝着声声六谷,觉得既亲切又甜蜜,想不到新时代的小小六谷,在人们智慧的双手里,创造着新的传奇,收获着新的财富。
“五谷丰登”,自古以来是中国人最大的期望。“五谷”通常指稻、粟、稷、麦、豆,往往把稻推为五谷之首。在嵊州市甘霖镇小黄山遗址,考古发现了有近万年历史开始驯化水稻的古人类聚落,这里是中华民族的发祥地之一,也是中华稻作文化的起源地之一。小舜江源头有一镇名“谷来”,相传因“舜耕于此,天降嘉谷”得名。在嵊州市许多区域,还有特别的“六谷”一说,但并不是说六种谷物,而是专指玉米。
原产于美洲的玉米经欧洲、南亚、西亚等地或从海路传入我国,因是新引种的作物,各地叫法也五花八门。《现代汉语词典》里没有提到“六谷”名称,也没有“六谷”词条。六谷,这是嵊州人对玉米特有的称呼,更接地气,也更亲切。
十四年前,我曾在嵊州里南乡工作,这是一个山多田少的典型山区,拥有整齐的连绵茶园和一些已成为树林的高山梯地。当地的百姓说,这些都是用来种植六谷的,六谷是这里的主粮。至今,当地仍有老人说“热头孵灼灼,六谷糊刮刮”,意思是即使到了春节,里南人过的也只是晒太阳、吃六谷糊的艰苦生活。老人的话里,其实也充满了对六谷的感恩之情,说出了里南人的乐观心态,正是有了这个还能果腹的六谷,才让旧时一代代里南人度过了艰难的饥荒岁月。现在,当地还流行做六谷饼尝粗粮味道的习惯。
俗话说“牛是农家宝”,以前农村每个小队都有几头大牛,靠它来辛勤耕耘才能解决繁重的劳动任务。为保证牛的体力,每天需要放牛或喂它大量的草料。我的老家在嵊州市金庭镇华堂村,每年“双抢”季节后,村里主要劳动力要去很远的大湖山砍芒杆草,再走上三四小时挑回来给牛吃。当玉米悄然来到嵊州,既帮助解决了人们的口粮不足之苦,又满足了部分牛草之需,这是玉米对人们的很大恩赐,它仿佛就是美妙的天外来物。那时有聪明的嵊州人觉得“五谷”之外,数它最有恩于农家了,何不叫其为“六谷”?
“六谷”,在嵊州话里又像是在叫“落谷”,也印证了嵊州早就有的“谷来”之名,一声声呼喊,这是嵊州人对自然的致敬,对生命的赞美,对生活的期盼。从此,玉米在嵊州就被大声地叫“六谷”了。在浙江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嵊州方言辞典》里,“六谷”名正言顺地榜上有名,相应的还有六谷秆、六谷胖、六谷粉、六谷蒲、六谷胡须、六谷蒲芯、六谷麻糍等词条,六谷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扎根金庭的六谷,给我们当时食品相对匮乏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亮色。那时候,我们最向往的东西是甜甜的糖,过年的红糖包是家家户户的大礼包,可是平时难得吃上这奢侈的糖。于是一切有甜味的东西,都受到我们的欢迎。
在我十一二岁时,有一次阿爹带着我去村小队的六谷地,他忙着收割六谷秆,让我自己在一旁玩。忽然,阿爹递过来一根割了头尾又剥了外叶的青六谷秆,让我咬咬看。我觉得好奇怪,这青六谷秆是平时牛才吃的,怎么人也能吃呢?接过后,我试着沿秆口小心翼翼地咬下一片秆皮,有一股神奇的鲜甜味竟然瞬间充盈了口腔,片刻后直沁脑门。这是我第一次尝到如此直接、强烈的甜味,于是兴奋地一口口地咬嚼起来,阵阵甜味让我感到满足,感到过瘾。以前,和小伙伴们虽然也多次挖过田野上的茅草根,洗净去杂来尝甜,但那都只是丝丝甜味,而这六谷秆的甜,简直就是大糖源,秆大,甜多,咬嚼着,让人幸福感满满。
知道了这个六谷秆的秘密后,小伙伴们便乐此不疲地在刚采的青六谷秆中,寻找那份我们所渴望的甜。虽然后来知道六谷秆远不如甘蔗甜,但在没有甘蔗吃的日子里,我们把六谷秆嚼得津津有味。
到了过年时,六谷又给我们带来了美味和欢乐。那时的金庭人家,都会让来台门里吆喝的弹胖匠炸些六谷胖(炸玉米花),充当过年零食,也以它们的香和胖来抚慰我们比较缺腥少荤的肠胃。小小六谷粒炸出的六谷胖,就像今天电影院里的爆米花一样是我们的好零食,往往会满满地盛上一口袋,跑出去和小伙伴们玩,边玩边不时摸颗六谷胖抛入嘴里,脆又酥,嚼劲足,满口香,落胃又会常常忘了饿,玩得起劲又忘了回家。
随着农业科技的发展,产量高、口感好、营养多的甜六谷、水果六谷等新品种,近年也纷纷在嵊州落了脚。据报道,嵊州市二分田粮食专业合作社还曾创造了鲜食春甜六谷(雪甜7401)百亩示范方平均亩产1250.95公斤的新纪录,一举登上“浙江农业之最”,成了远近闻名的“水果六谷大王”。
这不,六谷又上市了,该品一品了。
作者: 编辑:邵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