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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生奇缘

2024-05-08 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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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春夏之交的某一天,我踏进了决定自己人生命运的重要考场。当时,我的一只脚已经跨出农门,以全区素质总分第一的成绩拿到了考师范的入场券。接下来的文化科考试成绩,意味着我是否能真正跳出农门,做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进入考场的一刹那,让我又惊又喜。因为我看到了3年未见的老师——阿惠,就坐在我的旁桌。原来,她也要参加这场决定她命运的文化科考试。

师生同室考试,你是不是很奇怪?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师资力量缺乏,尤其是小学教师。国家为了培养合格的小学教师,同时在初中应届毕业生和历届代课老师中选拔人才。

时间回溯到1986年,小学毕业成绩优秀的我,去县重点中学就读。阿惠就是我的班主任兼语文老师,而当时的她只是一名20岁上下的代课教师。

也许是命运弄人,因不适应学校环境,我得了一种奇怪的病——过敏性紫癜,一个学期中反复请假住院。每次返校后,阿惠都会把我叫到她的寝室里免费补课。

她的寝室空间非常逼仄,在楼梯转弯处的一个休息平台下,同住着教我们体育的胖胖的也是代课的顾老师。

我记得第一次补课是在江南的10月中旬,秋老虎仍然肆虐。阿惠在台灯下给我讲解小古文《论语十则》,她把室内唯一的一台小电扇尽量地朝向我吹风。

顾老师一手拿着牙签剔着牙缝,一手提着垃圾袋,说这里面快闷死人了,要出去透透气、散散步。同时提醒阿惠多看看要参加中考的书,不要因为某些不重要的事耽误自己的前途。我那时还小,不明白顾老师的言外之意,不过我抬眼可见阿惠的书桌上放着厚厚的中考复习资料。

磕磕绊绊的一学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病复发了。那是一个大雪飘飞的早晨,我拿着行李要赶往码头坐6点出发的轮船回家去。对病情的恐慌与对寒冷的惧怕,在轻轻关上寝室门的那一刻,我欲哭无泪。就在悲戚裹挟着孤独不断袭击我的时候,猛然看到楼下的雪地中站着一群人,定睛一看,原来是阿惠带着几个同学来给我送行。

见我瑟瑟发抖的样子,阿惠立刻解下脖子上的大围巾包在我的头上,几个同学不由分说接过了我手上的网兜与布袋。其中一个同学一手举着伞,一手搀扶着我。大伙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码头。泪水与雪花不停地在我的面颊上交融着又悄悄地滑下来……

一行人在我登上轮船的那一刻,默默地挥手道别,这一别就是3年。

回到家乡以后,休学半年,我重读了初一。旧病没有再发,但也失去了与阿惠的联系,直到考场重逢。

考场重逢的这一刻,犹如电光石火一般。爱意、笑意与会意在我们眼里弥漫荡漾;鼓励、信任与嘱托在我们眼里清澈见底。因身处安静又重要的人生考场,我们俩没有说一句话。

阿惠坐在我的旁桌,给了我一种特殊的魔力。她使我心安神泰,她使我沉着冷静,她使我写作文时下笔有神,她使我遇到难题时豁然开解……

二十几天以后,考试成绩公布:我与阿惠双双登科。9月开学,我们各自奔赴了心仪的师范学校。从此我们鸿雁传书,互相交换着对学业的规划,对未来的憧憬……

1992年,读师范的最后一个学期,又是巧合吧!阿惠来我家乡学校实习,而我远在另外一个乡镇学校实习。因那时交通不便难以见面,因此我提前写信请求见她一面。终于等到周末我匆匆赶回家去,她真的在实习学校等着我。又是将近3年未曾见面的我们说了许多心里话,甚至包括对爱情的期待(她的实习老师后来阴差阳错成了我的先生,我们关系变得滑稽起来,她是我的老师,我的先生是她的老师,先生成了我的师太公)。

师范毕业后,我们分配在同一个很大的乡镇,叫皋埠镇(那时的皋埠镇包括了现在的陶堰镇与富盛镇),却在不同的学校,远隔山海。工作的繁琐与通信的不便,使我们的交流慢慢减少了。

一年又一年过去了,从初为人师的紧张到初为人妻的忐忑再到初为人母的慌乱,角色变化、生活变迁及工作调动,我们好像从一对热恋的青年不知不觉到了平淡的中年、再到失联的老年,彼此终究成了生命里的过客,淡出了对方的视线。可是一年中我总会有几次梦到阿惠,我们仍是年轻时的模样,彼此毫不生分,敞开了心扉交流。

伴随着老年症状的明显化,退休的脚步越来越近。某一天坐在客厅里的我掐指乱算,阿惠只大我五六年,该到了退休的年龄吧!目前我们都尚在教育系统内,寻找她、联系她可能会比较方便。等到我们都退休了,就真的很难连线了。灵光乍现,一条微信朋友圈帮我轻松定位了她。

原来,阿惠因婚姻关系早已调出我所在的区域,又在知天命之年生了一场大病,险些要了她的命。学校照顾她,让她管理图书室,这倒适合她娴静的性格。听着她愈是平静的讲述,我愈是心痛不已:曾经多么热爱教育的人啊!离开了心爱的岗位,有多少失落,有多少难受。

她只是一笑而过,轻轻地说一声活着就好。

一年后,阿惠正式退休。在办退休手续的时候要辗转到原来代过课的几个学校打证明,因为代课也算工龄。她告诉我一所学校保安待人接物的态度足以证明这所学校的整体素养。

当她去某中学打代课教师证明时,保安不但语言粗鲁,还死活不肯让她进校门见校长敲印章。

当她又到另一所小学打代课教师证明时,保安一见她的字就称赞不已,很快打电话给校长,说明情况。不过,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校长正是她的实习老师,也就是我的先生。他俩的不期而遇,该是怎样的惊异场面,又该是怎样的叙旧模式呢!

阿惠说,这个时代有人看脸,有人看才,而她是早已看透。所以看脸不恼,看才不喜。宠辱无惊,才算修炼到家。这大彻大悟的境界,是怎样跌宕起伏的人生才会有的领悟啊!

又一年,阿惠的大龄女儿出嫁又生下女儿,阿惠做了外婆,了却此生最大的心事,从此更加挂牵无碍。我们仍有相同的爱好:看书与养花。现在的她想静就静,想动就动,身心的自由与信仰的笃定让她身体的各项指标都趋于正常了。

我喜欢阿惠给我讲述她的人生续集,一集又一集,没完没了……

所以你看,人海茫茫,缘分在否?原来要看我们还有没有当年的那颗初心,想不想抚慰彼此失散多年的灵魂。

2024年的春天如期而至,我寄给阿惠的花种正在行进的路上。我想象着此时的她正在窗前莳花弄草,时而宛然一笑,时而沉吟思考……

越城区皋埠街道中心小学樊江校区 沈建新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方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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