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祖母在世时,她是最先发现春天来临的。因为在我家对面的东山腰上,有一棵树,春天一来,它就开出一树雪白雪白的花。祖母唤它“望春花”。花一开,祖母脸上就充满了光彩。她老人家六十岁起就开始礼佛、念经,每天清晨,早早起床,开门,见山,见树,见花,念经,修心。
“人勤春来早”,是啊,勤快的人是最早发现春天到来的。那时我还小,没有爬上山去细看这棵会开望春花的树。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爬上去看,但我可以料定这棵树其实就是玉兰树,开的花就是玉兰花。
我和祖母一样喜欢玉兰花。在我眼里,无论是白玉兰,还是红玉兰,开得都很美。这种美不同于别的花的美,它是一种极纯粹极热烈的美,没有绿叶陪衬,满枝满树的花朵,迎着春风,哪怕是倒春寒时瑟瑟的风它也不在意,一个劲地顾自绽放。它是想把整个花期都献给春天,不,是春寒料峭的早春。瞧,每一朵花都向上托举,每一个花瓣尖都努力向上,仿佛整个心口都含着蓝天,不知是它像灯盏,还是灯盏像它。一整树花朵,擎起了一整个对春天的期盼。现在想来,祖母给它取名“望春花”很贴切,确实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名字了。
在曾经的班竹小学校园里,也有两棵望春花。过了寒假回到校园,没几天,花就开了。我便告诉孩子们:你们看,春天来了。大家就很欢喜,有人画画,有人写诗。是啊,没有一个孩子不喜欢春天:春天来了,能够把手和脚从厚厚的棉袄里解放出来,是怎样的一种轻松和惬意呢。春天来了,也意味着风筝能够漫天飘舞了。于是,不几日,我们就在后操场的艳阳下放风筝。一连几天的早晨,每个孩子都会拎一只风筝走进校门,笑得很甜,笑声很脆。
再过几日,操场后院的农家娃乐园的竹笋探出头来,金黄的菜花随风摇曳,蜜蜂嗡嗡地闹着,各色蝴蝶飞来飞去,偶尔有鲁迅先生笔下肥胖的黄蜂先生像架战斗机一样盘旋着朝你飞来,你尖叫着跑开,心“扑通扑通”地跳,像一头受惊的小鹿到处乱撞。终于见它飞远了,居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风轻悄悄的,草软绵绵的,踢几脚球,赛几趟跑……朱自清先生笔下的《春》姑娘生动又本色地出演。凌霄的藤又长了一截,它攀向屋顶,跟一棵矗立在角落的野树约会。
如今,班竹小学已经撤并。我偶尔上班路过,围墙依然还在,教学楼早已拆除,望春花也不知所终,东北角的柿子树只剩斑驳的树枝,孤独地立在原处。春天已经来了,不晓得它是否还会抽出新叶?那只被孩子们救助过的小雏燕已经长大,它是否会回到校园寻找曾经熟悉的巢?
(柯桥区兰亭中心小学 王芳)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方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