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噶佬倌”是绍兴人口中的常用词了,“噶佬倌嚡里来的?”“噶佬倌啥头寸?”现在还响彻于村野里弄。这“噶”实为“该”,“噶佬倌”者,“该佬倌”也。
“该”,有多项义,方言中“该着”,即“置办着”,“该”与“赅”同义。官方的文本中也常能见到“该”的用法,作代词,如“该同志一贯来表现不错”“该犯一直坚持反动立场”云云,而乡人以“噶”称之的“该”,作此、这解,如《海上花列传》第三十一回:“该面一埭才是书箱,一面四块挂屏。”
“噶佬倌”让外地人听不懂,还受“老倌”的牵连。周遐寿《鲁迅的故家·阿有与阿桂》有记:“乡人常说这个人曰老倌,潘姨太太初到绍兴,听人家说话里常有这句话,心里很怀疑,为什么老是谈论乌鸦的呢?因为这和老鸹的发音的确相差无几。”老倌,方言中指老男人,泛指某个人,令北方人想到老鸹那里去了。
“该”发音为“噶”,莲花落一类的曲艺脚本中都这么写,这完全是记音字,因为“噶”(gá)为译音用字,没有意义,藏语中用得较多,地理上有个“准噶尔盆地”。如果写为“这老倌”,或许理解的人会大大增加,因为北方的“倌”是常用词,旧称在茶坊、饭馆当杂役的人为堂倌;也称农村专管饲养家畜的人为猪倌、羊倌等。
“太太们”,这一口语同样很有生命力。这个词某方言书籍列有条目,解释为已婚妇女。解释是不错的,但这“们”应为“门”。“门”,类也。
“门”的基本义为房屋、围墙等的出入口,但它有许多引申义,如指家族,就有“门户之见”说;指解决问题的方法,有“窍门”“门径”之说;生物分类指第二级,在“纲”之下,“界”之上,如脊椎动物门。门类,分门别类,都为“门”的引申义。而当代“门”还被借喻为引起公众关注的负面事件,这方面美国的新闻界特别多,如窃听门、拉链门等,使“门”的关注度及使用频率大增。
“太太”被“们”误导,这显然与日常的习惯语言有关。一般的宴会、聚会,致辞人一开口就是“女士们,先生们”,而关联度最高的应为“同志们”。“同志们”这个复数,只要人多的地方,大吼一声错不到哪里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谁也不会认为自己不是“同志”而是另类,在“阶级斗争为纲”的岁月,不被尊为“同志们”的一分子,或成“阶级异己分子”,那是大祸。而“太太们”就不能像“同志们”那样乱喊,女人扎堆的地方,你去喊一声“太太们”,一定会招来一片笑骂声:“你乌珠爆出了?我们这里还有黄花闺女。”
对“门”的破译,我的灵感来自一次文艺晚会。那天大幕拉开,出来一名花枝招展的报幕员,前排有两名看客立即展开热评,其中一个问另一个:“你说,这名美女是姑娘还是太太们?”我不由一愣,只一个女的为什么称“们”,而另一个为什么不称“姑娘们”?这一瞬间,凭着小学老师教过的语文知识让我明白了,把“太太门”称为“太太们”,是一伙会写字的文化人闹的乌龙。
作者:朱振国 编辑:张衎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