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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沈定庵的书法人生

2023-02-01 10: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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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同怀抱。

沈定庵(1927年2月1日-2023年1月25日),绍兴人,著名书法大家。幼承庭训,师从徐生翁,一生沉潜于书法事业,擅多种书体,尤以隶书见长,具有强烈的个人风格,2021年被中国文联授予“中国文联终身成就书法家”荣誉称号。

曾担任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中国书法家协会浙江分会副主席、绍兴市书协主席、兰亭书会会长、西泠印社社员、浙江省文史研究馆馆员等。编著《二十世纪书法经典·徐生翁卷》《徐生翁先生书画艺术》《徐生翁先生年表》《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续集)》等。


沈定庵著作。

沈定庵先生是一个传奇,小学文化而成一代隶王,隐居一隅而誉满天下。书坛泰斗沙孟海赞誉他:精气健旺,老笔纷披。中国文联副主席陈振濂更是盛赞:沈定庵在当代书法的隶书世界中,绝对堪称一流高手大家。

1月25日凌晨,沈定庵去世,1月28日上午,在绍兴会稽山下,亲朋好友、同事同行、学生和敬慕他的人们,最后送他远行。好在他的书法、他对兰亭书法节的贡献,以及为乡贤书画家立传的精神,永不磨灭。

人书俱老。 沈定庵 书

人书俱老永和风

沈定庵最后一次公开亮相,是在两年前的农历三月初三,第三十七届兰亭书法节上,95岁高龄的他被授予“中国文联终身成就书法家”荣誉称号。

这是书法界的最高荣誉,至今才19人获此殊荣,启功、刘江、周慧珺,等等,每一位都是书法界的泰山北斗。

头戴红色八角帽的沈定庵手捧荣誉证书,露出他招牌式的眯眼笑。在书法节开笔仪式上,他犹挥羊毫,写下“我所思兮”四个大字,古朴典雅,韵味飘逸。

鲐背之年,沈定庵的“我所思兮”依然是在艺术上求变、求突破!2021年,其作品参加了中国文联、国家博物馆、中国书协主办的“伟业——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书法大展”。2022年,沈定庵为新成立的浙江书法院题写贺词“兰亭接武”,参加“诗画江南活力浙江”浙江书法院成立特展,等等。直到生命的最后一个月,不幸感染新冠病毒住院,才不得已停下手中之笔,践行了他生前所言“生命不息,书法不止”。

说起沈定庵的书法道路,人们总会追溯到20世纪30年代双亲给他的指引。沈父华山先生工花卉人物,师从王一亭,庶母亦擅丹青。沈定庵6岁习字,12岁在双亲的训导下,系统学习金石篆刻和书法。父亲擅长行草,但深爱篆隶,沈定庵秉承父意从篆隶入手。童年的他,在绍兴街头偶然见一家店铺里挂着清代隶书大家伊秉绶的手迹,顿时如醉如痴,再也走不开了。14岁那年,父亲送给他一部《默庵集锦》,即伊秉绶的书法汇编,他日思夜想,心摹手追,痴迷于“伊隶”的世界。

说起沈定庵的艺术成就,人们首先提到的总是他的隶书戛戛独造,自成一体,独辟蹊径。

书法史论家方爱龙这样形容沈定庵的书法成长经历:汉隶是外祖父,伊秉绶是乳娘,徐生翁是教父。他从汉隶中得到基因,从伊秉绶处得到滋养,从徐生翁处得到精神。

2006年,时年80岁的沈定庵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书法展,他给友人信中谦称“小小绍城一介凡夫,斗胆赴大大京华举行书展”。当时有媒体报道称,展出的60幅作品引发轰动,参观者用“黄钟大吕”“惊魂”等形容沈定庵的人书俱老。

是年11月,《中国书法》杂志载文“沈定庵书法谈”,刘恒等多位书法评论家给予高度肯定,“他把隶书结体由宽扁变为方长,由沉静易为飞动,波澜起伏,蕴藉耐读”。

著名书法家朱关田评介沈定庵的书法“书擅篆隶,终能归纳默庵(伊秉绶)品格;师从李徐(徐生翁),是在开张羲献风流”。

“浙江之有沈定庵,乃浙江之幸;当代之有沈定庵,乃当代之幸也!”陈振濂曾这样撰文。

沈定庵在《中国书法》杂志上撰文讲述自己的“衰年变法”,“我初学时,每临一种碑帖,首先是读,整体和逐个读。故我青年时临伊秉绶几可乱真。经过漫长反复地磨炼,到了时机成熟的时候,我就要逐个背叛它们,所谓学古而不泥古,耻与人同”。

山深熟石榴,向日笑开口;深山少人收,颗颗明珠走。 沈定庵 书

曲水流觞续兰亭

浙江书法院于去年11月成立,沈定庵提笔写下“兰亭接武”这四个饱含深意的大字以示祝贺,这也是一位书法前辈对浙江书法的殷切期盼。

翰墨风流冠古今,鹅池谁不赏山阴。兰亭是所有书家心中的圣地,在山阴道上行的沈定庵更是。

早年,沈定庵曾撰“翰墨因缘,烟云供养”的斗方,说明自己的创作除了个人努力,也离不开绍兴这方佳山水的滋养,钟稽山之灵气,得鉴水之活泛。受书圣王羲之影响,南方呈现出“尊碑”“崇帖”的双重审美,沈定庵的书法创作也离不开这种双重审美。

1981年4月,在沈定庵等书家的大力倡导下,苏、浙、沪书法家齐聚兰亭,举行了新中国成立以来的第一次书法盛会,会上提议在绍兴成立书法组织——兰亭书会。第二年,兰亭书会正式成立,沙孟海担任名誉会长,沈定庵担任会长。沈定庵时年55岁,开始大展身手,接连不断地举办各种书法雅集交流活动,不断提升着兰亭的知名度,也推动了兰亭书法节的诞生。

1983年,时值王羲之撰写《兰亭序》1630周年,绍兴兰亭隆重举行纪念大会,来自全国各地的书法家200余人参加盛会,列坐于曲水之畔,流觞,赋诗,挥毫,发思古之幽情。时任中国书协主席舒同在兰亭右军祠第一个悬笔挥毫。

1985年1月,绍兴市人大常委会审议通过了“建立绍兴市书法节”的议案,时间为每年农历三月初三。沈定庵闻讯大喜,撰文《让书艺之花开遍城乡》,期望绍兴涌现更多的青少年书法爱好者,攀登书法艺术高峰。

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 沈定庵 书

1987年,中日兰亭书会盛况空前,舒同、沙孟海等海内外大家出席,日本《读卖新闻》等媒体记者前来采访。沈定庵在激动之余,即兴写下“无诗须饮酒,不饮且吟诗。诗酒同怀抱,挥毫正及时”的草书条幅,气韵生动,颇有羲之风流。

其间,沈定庵给日本芦原町书法爱好者藤野和夫回信,鼓励他持之以恒练书法、不断学习创作的学问。并指导他:用笔要赋予变化,否则就会呆板;要把握好章法布局,无论是唐式书风还是日式书风,都有章法上的规矩,要多借鉴、多创作……并希望他能为中日书法交流努力。

2010年,84岁的沈定庵卸任兰亭书会会长,他已在这一职位上耕耘了整整29年,研讨书学、泼墨挥毫、流觞赋诗,长年坚持不懈。兰亭书法节也成为海内外书法界的重要盛事,成为绍兴乃至全国一张活力奔涌的文化金名片。

2021年,沈定庵最后一次向山阴道上行,去领取属于他的桂冠——“中国文联终身成就书法家”荣誉称号。

“沈先生是传薪者,是开创者,是播种机,是绍兴书坛的第一功臣和巨匠……”国际书法家协会首席主席刘正成写道。

在沈定庵先生的告别仪式上,省文联副主席、省书协主席赵雁君深情致悼词:“沈老的一生可谓是充满兰亭情怀、兰亭精神的一生。”

沈定庵的知交慨叹,假如沈老在世,闻此言,定会谦恭地说:“感甚!愧甚!当勇猛精进,以报社会。”

书房从此不见有沈老。

画魂书韵树丰碑

沈定庵是位书法大家,有着传统文人的做派,低调谦和中更透着自信。

一次,浙江美术馆举办“书风书峰十二人联展”,沈定庵作为书风第二座峰上台发言,他说“我心里在发抖”,台下顿时莞尔,试想哪一位心里发抖的会直言发抖。

还有一次,他在回答记者“为何与画绝交”的提问时说,琴棋书画金石,样样精通当然好,但是像我这种底子,小学毕业后再没有进过课堂,是不够的。

但是,一本《定庵随笔》,却展现了他深厚的学养。

在书中,他忆人怀旧,郭沫若的清瘦丰神,徐生翁的古拙老稚,潘天寿的谦谦之风,与丰子恺的一段笔墨因缘,对马一浮的私淑神往,文中之人虽都已做古,却一个个灵动鲜活,宛然如生。在书中,他整理掌故,考据风物,追踪乡贤,孜孜不倦地探索艺术长路。绍兴诗人王笠舫的墓碑系林则徐所题;放翁遗墨《自书诗》一卷激动过他的艺术之心;赵孟的行书《归去来辞》使他流连忘返。他还颇有见地地将隶书归为四类:秦隶、汉简、汉碑、清隶。

沈定庵家人说,沈老每天4点多起床做功课,手不释卷,自言最爱读名人传记,名人传记给了他无穷的精神滋养。案头常年放着《辞海》、夏承焘著作等。

2011年、2016年出版的《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续集)》,是沈定庵编撰的最后一套书,于他意义非同寻常。

他不止一次说:晚清至民国,绍兴出了许多卓有成绩的书画家,包括恩师徐生翁,他们生活艰难、足不出户,成就斐然却默默无闻,我为恩师编著了《二十世纪书法经典·徐生翁卷》《徐生翁先生书画艺术》《徐生翁先生年表》等,但是更多的书画家被岁月尘封,我们不能忘记他们!

年近八旬时,沈定庵发愿启动这一工程,搜集资料、潜心创作。每天持一管笔,焚香静写,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可以说是他人生浓墨重彩的一章。

《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一书,为绍兴百年书画名宿50人立传,用记忆钩沉,将这些远去的书画家集结起来,唤回到现在。

书中,沈定庵以千余字的短小篇幅,将正史与野史打通,广征博引,参以自身交往,使阅读更加晓畅与丰满。比如,《多才多艺的山水画家罗默》一文,他采用白描手法,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传主聋哑人罗默的悲怆人生。他先写自己四五岁时的初见情景:

“罗先生人很高大,看到我,先是笑眯眯地发出‘阿吧吧’的声音,接着又是抓又是抱,还吻我的脸,真把我吓坏了,后来每当先生来时,我赶紧躲起来。”

结尾写“不忍下笔”的画家之死:“在1945年冬天的一个深夜,先生从友人家归,大雪结冰路滑,不幸在宝祐桥河沿落水,当时先生发出‘阿吧吧’的呼救声,停泊河沿的换灰船的船老大,听到‘阿吧吧’的声音有点怕,又因天冻,不愿起来,就这样罗默先生悲惨地溺水而亡了。识与不识,同感痛惜。”

《近百年绍兴书画家传(续集)》,沈定庵更是披沙拣金,勾勒了越中篆刻高手丁二仲、从三味书屋出来的又一位寿先生、民国时期重修兰亭的陶恩沛、独具风格的书法家兼诗人冯开等97位书画家。

沈定庵为越地先贤书画家立传,为书坛增添了一笔宝贵的文献资料。

“倘没有这两本书,人们很难咀嚼他的书法作品的文化意味与艺术旨趣。”刘正成在这本书的前言里写道。

反过来说,沈定庵终成一代书法大家,多少也归功于广博知识和深沉的人文关怀。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越牛新闻记者 沈卫莉 王宏超 编辑:张艺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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