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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家”的好戏!纪念鲁迅《社戏》发表100周年

2022-12-21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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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日,首届“水乡社戏”活动在安桥头村举行。记者 梁永锋 摄

“那地方叫平桥村,是一个离海边不远,极偏僻的,临河的小村庄……但在我是乐土:因我在这里不但得到优待,又可以免念‘秩秩斯干幽幽南山’了。”

1922年12月发表的小说《社戏》,是鲁迅对“故乡”少有的温暖回忆。“迅哥儿”在平桥村钓虾、摇船、看社戏、偷罗汉豆,处处流淌着童年的美好和浓浓的乡愁。

无论是鲁迅的家人,还是鲁迅研究界的学者,普遍认为“迅哥儿”有少年鲁迅的影子;平桥村的原型,就是鲁迅的外婆家——绍兴市越城区孙端街道安桥头村。

著名鲁迅研究专家张梦阳这样评论《社戏》:“绍兴水乡风光和水边的社戏令人无限向往,充满了人间烟火。鲁迅与农民的感情是自小生成的,他是永远站在人民一边的‘民族魂’。”

百年后的今天,被“迅哥儿”乃至一代代读过《社戏》的读者视为童年乐土的鲁迅外婆家,正续写着梦里水乡的“好的故事”。

“外婆家”的原点

“在小村里,一家的客,几乎也就是公共的。”

——鲁迅《社戏》

大雪时节,在安桥头村的停车场上,两辆私家车里,下来五六个操着本地口音的游客。“这里是鲁迅外婆家,蛮有名气。”家住市区的邵师傅说,上个月这里举办了“水乡社戏”活动,虽然现在看不到社戏,但还是想来安桥头做嬉客。

“入冬后,来的游客少了些,不过水乡社戏活动那几天,村里来了五六万游客,不少是从上海、杭州特地赶来的。”在安桥头村党总支组织委员王丽眼里,热闹的“社戏”让鲁迅外婆家安桥头村成功“吸粉”。

小小的安桥头村“年纪不小”,自南宋绍兴十三年(1143)鲁公澂端与丁嵩公携家带口定居安桥算起,至今有近880年历史。安桥头村素有“鱼米之乡”之称,村内水多桥也多,平桥、广济桥、通宁桥,桥桥不同,各有韵味。离村不到两公里是著名的萧绍海塘,儿时的鲁迅和小伙伴常到这里看潮。

《社戏》发表之后,安桥头村有了一个著名的别称——鲁迅外婆家,其原点就是朝北台门。

月白色粉墙,封闭式院落,因正面朝北,鲁迅外婆家俗称朝北台门。如今,保留着原有风貌的朝北台门,成为融入“数字互动”的乡村陈列馆。

细心的来者走进台门时会发现,门口铺着的一块石板上刻画着些许纹路,这是鲁迅儿时和小伙伴一起下西瓜棋的见证。

进入屋内,便踏入了“迅哥儿”的童年梦境:耳边响起“潺潺的船头激水的声音”,似有“豆麦蕴藻之香”飘来,你若把耳朵贴近墙上的小喇叭,便可听到外婆的绵绵细语,还有水乡戏台传来的“咿咿呀呀的唱”……

曾让“迅哥儿”找到乡村之趣与人情温暖的外婆家,如今已成为新一代青少年心中“故乡的故乡”。作为越城区中小学生实践教育基地,今年有近千名学子走进这里,在“外婆”的臂弯里,与童年的鲁迅重逢,为今天的故乡自豪。

“外婆家”的文艺场

“最惹眼的是屹立在庄外临河的空地上的一座戏台,模胡(糊)在远处的月夜中,和空间几乎分不出界限,我疑心画上见过的仙境,就在这里出现了。”

——鲁迅《社戏》

如果说朝北台门是鲁迅外婆家的地理原点,那么,离外婆家不远的戏台,就是童年鲁迅眼中的可以抵达的“仙境”。如今,台门周边的一系列文化空间,筑起外婆家新的精神世界。

伫立于村口的新中式楼房,是鲁迅美术学院研究生创作基地。走进一楼的百年经典美术馆,游客便可一下子沉浸于“鲁迅的世界”。

鲁迅美术学院的师生们,将鲁迅的作品,通过极富想象力和时代感的多种艺术形式进行再创作。有再现“一条大白鱼背着一群孩子在浪花里蹿”的定格动画片《社戏》,有根据鲁迅不同人生阶段创作的趣味盲盒,有浓缩《阿Q正传》《故乡》等经典作品的手绘漫画等。在这里,鲁迅的世界不仅是艺术的、鲜活的,更融入了现代生活的妙趣和思考。

走出美术馆,穿过竹弶广场,离朝北台门不远的北新书站,则让人惊喜于小村里还藏着鲁迅牌“书香”。

1927年的冬天,46岁的鲁迅在广州芳草街开了一间小书店——北新书屋。

今年4月,安桥头村与大众书局签约,让这个刻着鲁迅印迹的“书屋”变身为外婆家的“书站”。主打民国复古风的“大众书局·北新书站”,一楼为“北新书站”,二楼为“树兰书屋·平桥站”和“新学堂”。书站重点汇集鲁迅文学主题图书,精选教育、艺术、社科类书籍近万种。


北新书站

开业至今,北新书站渐渐成了“网红打卡地”。书站的营业员马晓春是位本地姑娘,她说,店里最火的就是鲁迅作品专柜,不少客人在这里“读鲁迅、喝咖啡”,临走前还会买上《我是鲁迅》这类装帧设计有特色的书。

如果在村子里走一圈,会发现外婆家的文艺范还远不止这些。“小映盒”乡村影院、清华大学乡村振兴工作站、闰土刺猹稻田画等先后落地,让村里人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文化红利。

百年时光荏苒,鲁迅作品与鲁迅精神,在外婆家不断活化传扬,为今天的人们构建起饱满的精神世界。

《社戏》发表于1922年《小说月报》第13卷第12号。 杨乃燕 摄

“外婆家”的新好戏

“至于我在那里所第一盼望的,却在到赵庄去看戏。赵庄是离平桥村五里的较大的村庄;平桥村太小,自己演不起戏,每年总付给赵庄多少钱,算作合做的。”

——鲁迅《社戏》

在《社戏》中,“迅哥儿”最爱在外婆家看戏,但“平桥村太小,自己演不起戏”,今天的安桥头村不仅上演着“好戏”,还打造着“新外婆家”。

村党总支书记宣明德介绍,全村有700多户人家,是绍兴市首批“乡村振兴先行村”。“村子越来越漂亮了,现在就是要把人气烘得更旺!”

如何聚人气?打造“鲁迅外婆家”这个大IP,自然少不了“好戏”登场。

11月2日,在安桥头村,由鲁迅文化基金会和越城区政府携手举办的2022绍兴首届“水乡社戏”活动开幕。白天,剪纸、竹刻、越窑青瓷烧制等非遗展区里,老手艺人展现着历史文化的千年传承;晚上,从《金猴献瑞》到《龙虎斗》,人们在“迅哥儿”儿时看社戏的包公殿戏台原址,重温先生笔下的社戏。

2022年第一届“水乡社戏”活动

“水乡社戏历史已有上千年,是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次的社戏活动增加了青年学生的比赛、歌舞表演、集市等新时代元素来传播非遗文化魅力。”鲁迅长孙、鲁迅文化基金会会长周令飞说。确实,“水乡社戏”活动不止于单一的社戏表演,更创新融入了多种民俗文化。

由绍兴11所高校师生参加的彩绘乌篷船比赛,尤其吸睛。“我们的彩绘乌篷船,提取《社戏》中的脸谱元素并将其图形化,以此来纪念鲁迅先生和他的文学作品。”鲁迅美术学院学生齐宇航介绍道。这些独一无二的乌篷船,现在停泊在村里,为“双喜”“阿发”们的家园增添了一抹青春色彩。

75岁的鲁阿良老人,其高祖父鲁安久和鲁迅的外祖父鲁安涤是堂兄弟。“我在村里生活了一辈子,眼见这两年变化太大了!特别是社戏节那几天,好戏多,人也多,我还给游客当临时导游。”已是太爷爷的鲁阿良,儿孙辈也多住在安桥头,外婆家安放着全家人的美好生活。

“今年入选浙江省未来乡村创建名单,举办了水乡社戏活动等,村集体收入从原先的30多万元增加到100多万元,外婆家的金名片越擦越亮。”在宣明德的谋思中,接下来就是要让村里人搭上发展的“顺风车”,共同致富。

对于来年要推出的“好戏”,从安桥头村到市里相关部门,已经有不少规划,比如研究水上游线落地可行性;依托清华大学乡村振兴工作站,打造“衣食住行、岁时节令”的民俗风情区;升级数字化场景体验……当然更少不了“看社戏”这一重头戏。

“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鲁迅在《社戏》中留下这耐人寻味的结尾。而今天的鲁迅外婆家,以及中国大地上无数的“新外婆家”,似在告诉“迅哥儿”:瞧,“那夜似的好戏”正在不断上演,越演越精彩……

(周圆/文)

《月夜看社戏》版画,邵克萍创作于1956年

专家学者眼里的 《社戏》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统编中小学语文教材总主编温儒敏:

很多人都在中学语文课上学过《社戏》,这篇散文化的小说给人印象最深的,是童年的回忆。小说中的“我”大约也可以看作是鲁迅,十一二岁时随母亲到外婆家玩,那是海边偏僻的村庄,对于“我”却是“乐土”。在那里可以和小伙伴无拘无束地玩耍,掘蚯蚓,钓虾,放牛,不必再念“秩秩斯干幽幽南山”。晚上划着大白鱼似的篷船去看社戏,到岸上偷罗汉豆煮着吃,被偷了豆子的六一公竟还称赞“识货”,都是极为美妙的经历。

然而中学语文中的《社戏》只是截取了原作的后半部分。前一部分写的也是回忆,是回忆在北京两次观看京剧。台上是“冬冬喤喤的敲打,红红绿绿的晃荡”,台下是无聊、恶俗的观众和污浊的“不适于生存”的空气,以至于弄得“头昏脑眩”,冲出戏院才感到夜气的“沁人心脾”。鲁迅特别把北京观剧的回忆和童年的回忆放到一起,以前者的恶俗来衬托后者的清新,前者是都市的、现实的、成年的,后者是乡土的、梦幻的、童年的,若先读北京观剧,接着读故乡的社戏,那感觉也如同“我”冲出戏园子的那种“沁人心脾”。

《社戏》是小说,不必刻意搜寻其批判的涵义,阅读时能发现倔强的战士鲁迅内心也有那么柔软的部分,并且多少能引发对于人生“逝者如斯”的体味,那就很好了。

安桥头村新风貌。(记者 黄霄 摄)

著名鲁迅研究专家、复旦大学中文系教授郜元宝:

《社戏》,是鲁迅第一部短篇小说集《呐喊》的最后一篇,大家都很熟悉,中小学语文课本经常会选到这一篇。

《社戏》主要写一群小孩子,写他们幸福的童年。

但《社戏》也有问题。

这问题就出在它最后的一句话里面——

真的,一直到现在,我实在再没有吃到那夜似的好豆,——也不再看到那夜似的好戏了。

对大人来说,评价一出戏好不好,只能看这出戏本身的质量。

但孩子们可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关心的戏不在台上,或主要不在台上,而在看戏的全过程。

对“我”来说,看过戏的小伙伴们“高高兴兴来讲戏”,也让我无限神往。

再有一大开心之事,就是好事多磨,却又得遂所愿。

读者熟悉的一去一回的沿路风光,特别是回来的路上大家在月光底下煮罗汉豆吃,以及多少年后仍然无限深长的回味。

这才是社戏真正的内容。这才是社戏的主体和高潮所在。

孩子们的赏心乐事,跟大人们张罗的戏台上那出不知名也并不精彩的戏文,其实关系不大。

尽管如此,孩子们还是应该特别地感谢三位大人。

首先是六一公公。孩子们回来的路上偷吃了他的罗汉豆,他非但不生气,反而问孩子们:“豆可中吃吗?”

其次是外祖母,她见“我”因为没有船去看戏而焦急失望,就非常“气恼”,怪家里人为何不早点把船给雇下。

最后是母亲。表面上她对“我”的看戏并不热衷,对“我”的生气更不以为然,但一旦得到机会,稍稍犹豫一番,她就同意了孩子们的计划,在没有大人陪同的情况下,让孩子们自己坐航船,去五里之外的赵庄看夜戏。这可不是一般的母亲所愿意、所敢做的决定。

“我”的母亲还有一个值得感谢之处,就是她既没有请别的某位大人跟孩子们一起去,也没有亲自陪着孩子去,她尊重孩子们的自主权。

为了孩子们的独立,为了孩子们的幸福,有时候,大人们真的不能事事冲在前面,而必须退居幕后,甚至做出必要的让步、必要的牺牲。

鲁迅杂文有一句非常有名的话:“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

这个意思,应该就是小说《社戏》所要表达的思想吧。

皇甫庄戏台(摄于上世纪50年代)

绍兴鲁迅纪念馆原馆长裘士雄:

《社戏》体现了人民性,唱出和表现出民众的心声,表达了他们的喜怒哀乐,反映了他们对真善美的期盼和追求,以及对假恶丑的揭露和批判。体现了地域性,即水乡特色,这里有情意绵绵的越剧,也有高亢激昂的绍剧,剧作家、演职员、观众都是越人。

(摘选自《鲁迅作品精选及讲析》《中国文学课》等 童波整理)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 编辑:宋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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