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年前的今天,1912年5月6日,一位名叫周树人的外省青年,也就是如今被大家所熟知的鲁迅,应蔡元培之邀来到北京,住进了位于宣武门外南半截胡同的绍兴县馆(即绍兴会馆),开始了他在此7年半的寄居生涯。
很显然,与他的家乡江南水乡绍兴相比,旧日帝都老迈、迟暮、满眼黄土的景色未免令人失望。他在前一天的日记中这样写道:“上午十一时舟抵天津。下午三时半车发,途中弥望黄土,间有草木,无可观览。约七时抵北……”
也许,此时的周树人仍沉浸在离乡的惆怅之中,还没有体会到北京的独特韵味。
但是就在这个不起眼的小胡同里,一段非凡的历史开始谱写。
绍兴县馆(绍兴会馆)旧照
绍兴县馆,原名“山会邑馆”,原是山阴、会稽两县人共有的会馆,最早是为了给全国各地进京赶考的举子提供食宿而兴建的。山会两县籍的李慈铭、蔡元培等200多名进士,以及更多的不第举人,赴京赶考多借助于此。
宣统年间,两县合并称作绍兴县,乃更名绍兴县馆。当年,周树人的祖父周福清做京官时,也曾在此居住。鲁迅无意识地追随了老祖父的足迹,在这里一住就是七年。
绍兴县馆中有许多名字典雅的建筑,如“仰蕺堂”“藤花别馆”“绿竹舫”“补树书屋”“贤阁”等,但实际上居住环境远不像名字那样曼妙。周树人住进“藤花别馆”的第一个晚上,就遭到三四十只臭虫的袭击,以至于他不得不搬到桌子上去睡。
在“藤花别馆”忍耐了四年,1916年5月,周树人终于搬进了会馆中相对安静的“补树书屋”。周作人在《知堂回想录》中回忆,补树书屋位于会馆南边的第二进院子中,院中种着两棵大槐树,因此得名“补树书屋”。
鲁迅日记手稿
当时的周树人仅仅在民国政府的教育部挂着闲职,终日生活于苦闷与彷徨之中,靠抄写残碑拓片消磨时光。这是他一生中最难熬的“蛰伏”期:青灯黄卷,愁眉苦脸。
一天,前来访谈的钱玄同发现鲁迅案头堆满了古碑抄本,便善意地劝他:“我想,你可以做点文章,给我们《新青年》杂志。”鲁迅懒洋洋地回绝:“不想写。”
就这样,从1918年2月9日到4月26日,钱玄同造访鲁迅多达十次。每次几乎都是同样的话题。
后来,便有了那段关于铁屋子的对话。
“假如一间铁屋子,是绝无窗户而万难破毁的。里面有许多熟睡的人们,不久都要闷死了。然而是从昏睡入死灭,并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现在你大嚷起来,惊起了较为清醒的几个人,使这不幸的少数者来受无可挽救的临终的苦楚,你倒以为对得起他们么?”(引用自《呐喊·自序》)
接着是钱玄同的回答:“然而几个人既然起来,你不能说决没有毁坏这铁屋的希望。”
可能,周树人就这样被说服了。答应拿起笔来,写一篇试试。
发表在《新青年》杂志上的《狂人日记》
几天后,周树人写出了《狂人日记》,署名“鲁迅”。从此,中国文坛有了“鲁迅”,并且一发而不可收,小说、杂文等作品不断,在同旧世界的斗争中崭露头角,所向披靡,成为新文化运动的主将。
有人说,恰是绍兴会馆里那些颓败的老建筑,使鲁迅产生了这个著名的关于“铁屋”的比喻。不是在沉默中爆发,便是在沉默中死亡。而恰恰是绍兴会馆的寂寞与压抑,打造出了一位未来的呐喊的战士。
在这里,鲁迅又接着写出了《孔乙己》、《药》、《一件小事》等小说,以及《我们应怎样做父亲》、《我之节烈观》等70余篇杂文和随感。
直到1919年11月21日,鲁迅才搬离绍兴会馆。在这漫长的7年里,他像一只化蛹的蚕,艰难而执著地咬破束缚着自己的厚重茧壳,咬破无边的夜幕,最终蜕变为一只自由的蝴蝶。而绍兴会馆清晰地目睹了这一代文豪从抑郁、沉沦到觉醒的过程。可以说,鲁迅是到了绍兴会馆之后,才成为真正的鲁迅。
如果他不曾来到这里,也许,他会像很多小知识分子那样沉寂下去,过完凡俗的一生。
1925年鲁迅摄于北京
但当五四新文化的大潮兴起,身处风暴中心——北京的周树人,心中那头睡狮被唤醒了,他成为了五四新文学的开创者、奠基人,成为了鲁迅。
(部分图文来源:前线客户端、北京日报客户端)
作者:越牛新闻记者 杨旭晓/整理 编辑:杨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