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奇奇展示用麻线织纳的千层底

——访80后残疾鞋匠、“越城好人”、“非遗”传承人张奇奇

近日，2022年度第一季“越城好人”公示，80后残疾鞋匠张奇奇位列其中。

张奇奇出生于上世纪80年代的绍兴县袍谷乡里谷社村，这个已拆迁的小村落，当初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做千层底布鞋。张奇奇延续了这个独具特色的产业，积极让它与时代衔接，让传统的绍兴元素，在“足下”彰显。

多个款式千层底布鞋

里谷社的“特技”传人

当年的里谷社村，目前已拆迁。拆迁后，年轻人连同老人小孩住进了整洁的住宅小区。“我小时候经常见到全村都在纳千层底的场景，就这样消失了。”张奇奇遗憾地说道。

张奇奇出生于1984年。20多年前，机器轰鸣声还未响彻大地，年幼的她看着奶奶拿来一捧碎布，开始纳千层底。一针一针，灵动翻飞，每层布之间涂上浆糊。每一道工序一丝不苟，这个过程中，时光仿佛静止。

张奇奇的奶奶陈美云是“纳鞋能手”，当时她已年过七旬，手上布满皱纹，纳鞋底的动作却灵巧娴熟。用不了多久，碎布便成为了千层鞋底。如今93岁的陈美云，还给张奇奇生产的布鞋提意见，以她的经验指导张奇奇。

古风千层底翘头鞋

“当时人们来我们村买千层底，要排队。”说到这里，张奇奇脸上浮现一丝兴奋。但昔日辉煌的一个句点，定格在上世纪90年代初。成品鞋流行后，传统的千层底手工布鞋销量骤减。虽然仍有固定销路，却只是一小部分人群在消费。老人们利用空闲时间，每次制作十几张千层鞋底，赚零碎钱补贴家用。张奇奇一直关注这个领域的发展，自己也从奶奶那里学会了这门技艺，为传承作好了准备。

本身手工布鞋的制作已成小众，里谷社村拆迁后，这项传统技艺何去何从？张奇奇成为里谷社村该“特技”的非遗传承人。这位患有先天性下肢残疾的女子，挑起重担，扛起传承的旗帜。

位于会稽山脚下、越城区东光路上的“千针布百”手工布鞋专卖店里，摆放着不少做工精美的布鞋，这是张奇奇目前的传承成果。

振兴传统的女强人

2004年，张奇奇到湖北读大学。出于自己从小生病难以医治的原因，她选择的专业是药学，想通过学习了解自己的病情。药学专业毕业后有两条路，一是去药店工作，二是进行医药领域的研发。“我先天有残疾，这两项工作不太适合我。”张奇奇坦言。

她最终选择回到家乡，从事纺织行业。在绍兴残联的牵线搭桥下，2007年，张奇奇顺利进入本地一家外贸企业。很难想象，眼前弱小的女子，当时处理文件、学习跟单、交接客户、洽谈业务，这些事样样在行。10多年时间，从“小白”转变为职场强人。如今面对面交流，也能感觉到她说话时思路清晰，从容且干练。

张奇奇在纺织外贸领域有所成就，积蓄了资源，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将这股力量注入到振兴手工千层底布鞋的事业中。一方面她坚持传统工艺，找到临近村庄老年人，把布、针线、浆糊交到他们手里。

最原始的手工千层底（有50年以上历史）（陈美云　作）

老底子的千层底鞋垫，就在乡亲们粗糙的手里，在静静流淌的时光里，逐渐打磨完成。“传统千层底鞋垫用的浆糊很重要，制作时在太阳下晒干，增加黏性。脚踩布鞋，浆糊又能让它越穿越软、越穿越舒适。”张奇奇介绍。

另一方面，张奇奇和丈夫联系厂家，大胆尝试机器织纳鞋底。绍兴特色的千层底布鞋，从手工生产变为机器生产当属首次，一连串问题，亟待解决。需要怎样的织纳力度？涂胶水还是涂浆糊？如果是浆糊，如何保证不变质？用什么材质的线纳鞋底？张奇奇和丈夫不断进行着试验，没过多久，他们就实现了机械标准化生产。

出于成本考虑，目前千层底仍以手工生产为主。但张奇奇认为，传统的非遗产品适应时代的发展，要经过适当改良。加入塑胶底、变更鞋面材质，都能更好适应当代人们的穿着需求。

时代风口的“踏浪者”

当非遗产品面向市场，开始直面消费者，也开始面临不断的挑战。刚开始，张奇奇和丈夫只生产千层底鞋垫。江浙沪制鞋厂家闻讯而来，绍兴生产的千层底不愁销路。原本这样“小打小闹”，张奇奇的生意可以稳定且持续。但她认为既然要做鞋，就应该是“完整的一双”。

2020年，她创立了布鞋品牌“千针布百”，开设阿里店铺，同时联系设计公司，制作了各式花样的手工布鞋。“我们沿用绍兴传统的千层底，有的鞋面绣上传统文化图样，有的是素色，用了灯芯绒材质……”张奇奇把各色产品拿到记者跟前，一一展示。

“看！这是用麻线织成的鞋底。”她特别指着一双鞋，提到麻材质的特殊性。它不像普通棉线那样柔顺绵延，制作工艺的复杂性成倍增加，成本相应提高。同时用麻线织纳的鞋底结实耐用、轻便舒适。这款“天花板”级别的产品，售价不到200元，其余50至150元不等。

时尚鞋面

当前“国潮”成为一种时尚。不久前，杭州一批发商买走红色复古千层底翘头鞋，搭配“国潮服饰”。此番热销，让张奇奇想到了儿时人们排队来村里买鞋的场景。目前，杭州、宁波等地没有上规模的传统布鞋厂家，市场被平价的“老北京布鞋”占据大半。

“我们销售状况不好。”酒香也怕巷子深，张奇奇正在为如何推广宣传发愁。“千针布百”抖音账号拍摄了近30个短视频，目前有约1200个粉丝。她也在关注“小红书”平台的动向，那些古风装束的网红，脚上穿的，不正是传统的千层底布鞋吗？

目前，张奇奇正考虑将乌篷船为代表的绍兴特色元素加入到布鞋设计中去，凸显江南韵味，期望借此打开销路，成为“国潮”时尚中的一丝柔美曙光。

(照片由受访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