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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只为越剧生

2022-03-22 14:09

来源:越牛新闻

“笃鼓声声百年风雨,越音袅袅梨园璀璨。”说起越剧,永远绕不开袁雪芬。

从20世纪40年代的越剧改革到以〔尺调〕一鸣惊人,从首次将鲁迅名著《祝福》改编成越剧《祥林嫂》搬上戏曲舞台,到成功主演我国第一部大型彩色戏曲影片《梁山伯与祝英台》……袁雪芬的一生,只为越剧而生。毕生投身舞台的她,致力于越剧改革,矢志传承与创新,终将源自江南水乡的越剧推向了艺术的更高峰。

今年,恰逢袁雪芬诞辰100周年暨越剧改革80周年。让我们通过文字,穿越百年时光,走进一代越剧宗师的“越音世界”。

嵊州的女儿

“家乡的父老乡亲们,你们的女儿回来了!”

2006年3月26日,袁雪芬85岁生日的这一天,也是中国越剧诞辰100周年纪念大会的前一天,袁雪芬回到了嵊州,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回到家乡。站在越剧诞生地——东王村,她代表越剧人发言,先是深深的一个鞠躬,然后深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不论出去多久,家乡还是忘不了的。”一回老家,袁雪芬做的第一件事是去给父母扫墓。第二件事,便是到从前学戏的地方看看。

时光回溯到1922年3月26日,那是一个下着雪的日子,袁雪芬出生在嵊县普义乡一个名叫杜山的小村子。父亲给她取名“雪雰”,既有雪花纷飞之意,又寄托了傲雪凌霜的期盼。后来,因为这个“雰”字时常被剧场写戏牌的人写错,袁雪芬干脆就把名字给改了。

童年时代的袁雪芬,也许不曾想到,她的人生会和越剧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嵊县原本只有男班。就在袁雪芬出生的那一年,嵊县施家岙有个叫王金水的人,因靠贩卖旧衣裁片营生,并在升平歌舞台入了股,时常往来上海。有一回,他看到了京剧时装戏里,演员全部是小姑娘,大受启发。出于生意人的敏感,决定回乡招人,组建女科班。几年后,便出现了以施银花、赵瑞花、屠杏花为代表的越剧“三花”。

1933年,当女子越剧的第一代名角正大红大紫的时候,年仅11岁的袁雪芬只拿了一把扇子,独自一人离家,走进了位于柳岸村兴福庵的“四季春班”。当时的她,只是想着自己要是能唱成角儿,就能赚到不少钱,母亲再也不会把妹妹送人。

在旧社会,唱戏是不入流的职业。袁雪芬的父亲是村里的私塾先生,即使日子过得清贫,他也不愿意女儿去唱戏,甚至放狠话要和她断绝父女关系。无奈倔强的袁雪芬铁了心要学,木已成舟,才将对女儿百般关心、千般可惜、万般无奈的爱,化成了一句最朴实无华的叮嘱:“不求你成名,但愿你成人。爹只希望你日后能清白做人,认真演戏。”

“不求成名,但求成人”,“清白做人,认真演戏”,正是父亲的这几句深沉而内敛的关爱之语,成为了袁雪芬此后一生的坚守和执着。

“我死了以后不要开追悼会,很快把我火化,我是从曹娥江来的,经过钱塘江再到黄浦江的,就把我的骨灰撒入黄浦江,流入大海。我是清清白白来,也是清清白白去……”2004年在接受媒体专访时,袁雪芬曾用这样的语言表达她对家乡的深情。

朴素的“新后”

“经常是人家穿绸她穿布,人家吃肉她吃素。有一次她和一个越剧姐妹一起上街,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别人说前面是小姐,后面跟着的是大姐。因为别人烫头发穿高跟鞋,打扮得非常光鲜靓丽,她却是一根大辫子,一身粗布衣服。”说起生活中的袁雪芬,其长子郑海芽最有发言权。

袁雪芬成名很早。1936年,她随“四季春”第一次走进大城市,就挂上了头牌。那一次,科班请来了已经十分出名的旦角王杏花做客师,年仅14岁的袁雪芬被推上了舞台,与客师搭戏。

“我与雪芬的第一次接触,还是在四十多年的浙江省萧山县的火神庙。在那儿,我们看了她的演出,觉得这个小姑娘很会演戏,将来肯定会‘出山’的。在她虚心向我征求意见时,我说:‘你演的戏非常感动人,因为你注意了人物的个性。’”在回忆袁雪芬时,王杏花曾说过这样的话。

也就是那一年,袁雪芬第一次来到上海,再一次与王杏花对戏时,上海的媒体上已经出现了《“悲旦”袁雪芬已与“越剧皇后”王杏花齐名》的标题。也就是那一年,上海高亭唱片公司发出邀请,请袁雪芬、王杏花和钱妙花共同录制了一张越剧唱片,这也是中国女子越剧的第一张唱片。

然而,大上海的纸醉金迷并没有让这位“越剧新后”失去初心。在20世纪30年代的越剧圈子里,袁雪芬与许多演员做派相悖,她穿着朴素,常年吃素,散发出一股子凛然的气质。

“她把包抱在怀里,穿着系白带子的皮鞋,什么应酬都不参加,很正气,像尊观音一样。”越剧演员金艳芳初见袁雪芬的那一幕,白描出当年越剧圈里出淤泥而不染的一个清水小旦。因为这副打扮,连她的好友汤蒂因也常常称她为“阿土生”。

彼时的上海,时兴的规矩是女演员拜干爹、拜干妈、唱堂会,依靠各方势力走红。对于这样乌烟瘴气的戏班环境,袁雪芬十分厌恶。为了防患于未然,她把自己打扮成一副老太婆的模样,并给自己立下了三条规矩:不拜“过房娘”“过房爷”;不唱堂会不收礼;不出席饭局。

袁雪芬也形容自己,“我是一个很硬的人。”她一生铁骨铮铮,认真唱戏,洁身自好,不屈服于社会上恶势力的威逼利诱。用一种近乎苦行僧的姿态,过着一种看似身在其中,实则远离在外的生活。

其中,最广为流传的一个故事,当数袁雪芬拒绝宋美龄的堂会。1946年,恰逢宋美龄抵沪,她想在家中办一场堂会,便差袁雪芬的同乡王晓籁去邀请袁雪芬。这个王晓籁,不仅出身显赫,其父是“一县首富”,与蒋介石过往甚密,且曾与秋瑾结义。谁承想,袁雪芬并不买账,回复说:“我从来不唱堂会。任何人要看我的戏,请到剧场来。”之后,王晓籁又打电话再三请求,最终还是没有如愿。后来,这件事在当时的《联合晚报》头版头条上披露。

1942年10月,袁雪芬在上海大来剧场革上演《古庙冤魂》,开始新越剧改革。

“求索”新越剧

“当我一遍遍研读袁老师的生平资料和走访袁老师生前亲友后,我深深被袁老师这位艺术大师的精神品格所感动。”几年前,当代知名剧作家姜朝皋曾担任越剧《袁雪芬》的编剧,并因此获得了第三十三届田汉戏剧奖“剧目奖”。他在创作该剧时,最后定下以袁雪芬20世纪40年代初开始进行的新越剧改革作为全剧的贯穿线和主要内容。

骨子里的正气,让袁雪芬一心要改革越剧,不再只唱才子佳人。她主张戏曲应当对社会起有益的作用,因而在不同历史时期,积极演出针砭时弊的剧目。

在上海走红后,袁雪芬的收入还是很高的,从一开始的一个月两千银圆到后来的一天一两金子。“当时还有人开玩笑说,要是把这些金子都积攒下来,都可以打成一个和我妈一样大小的金人了。但她只给自己留下了1/10,其他的都用于发展越剧和资助亲朋好友。到解放初的时候,她的全部存款只有300块大洋。”郑海芽说。

1942年10月,在进步话剧的影响下,20岁的袁雪芬在上海大来剧场开始越剧改革。她拿出自己的大部分包银,聘请专职编剧、导演、舞美设计、舞台监督、成立剧务部主持演出活动。

于是,越剧界首次建立起正规的编戏、排戏制度;废除幕表制,使用完整的剧本;废除衣箱制,参照古代绘画、根据任务身份设计服装;打破传统的舞台形式,采用立体布景、油彩化妆、灯光、音响、逐步形成综合的艺术机制。同时,在表演上博采众长,将话剧、电影重视刻画人物性格和内心活动的写实主义表演特点,与昆曲载歌载舞、重视形体动作美化的长处吸收到越剧中,加以融化、创新。

如果说《古庙冤魂》是袁雪芬推动越剧改革后演出的“开锣戏”,那真正能带代表改革初期艺术成就的剧目,是1943年底排演的《香妃》。在这部剧中,她与琴师周宝财合作,创造了新的〔尺调腔〕。

“昆曲有‘一出戏救活一个剧种’”的说法,越剧也有‘一个调发展一个剧种’的事实。”音乐家刘如曾这样高度评价过〔尺调〕。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此后越剧唱腔的大部分流派,都是在〔尺调〕唱腔的基础上发展起来并不断丰富的。

从这个时期起,袁雪芬的越剧改革告别了初期的稚嫩,开始确立起独特而令人瞩目的风格。而随着〔尺调腔〕的完善,“袁派”唱腔开始成为越剧界的一脉清流。

1946年,将鲁迅名著《祝福》改编成《祥林嫂》首次搬上越剧舞台,更是被称为“新越剧的里程碑”。在当时的中国,“鲁迅”二字本就意味着“社会的镜子”,他带着中国人民认清社会现实,号召人们站起来斗争,创造新的时代。越剧《祥林嫂》不但开启了改编鲁迅作品的历史先河,更是使得越剧从一个单纯的地方剧种,开始转变为有价值追求、艺术品位的综合艺术。

田汉看了袁雪芬的演出说:“这是生活的,人情的,不错的。”洪深的评价更高:“这个演员好,戏没有空白的地方。”

很快,《祥林嫂》轰动了全上海,也引起了国民党当局的注意。在演出回家的路上,袁雪芬遭到了恶势力的迫害,他们朝她身上泼粪,企图以此阻挡《祥林嫂》的演出,这也是电影《舞台姐妹》中竺春花的一个故事情节的来源。

袁雪芬没有哭,洗干净头脸上的污物,继续演出。后来,袁雪芬还收到了一份带有子弹头的恐吓信,扬言不许她改革演出进步戏。即使时刻处在这样的危险中,她也没有一刻放弃自己的坚持和信条。

也正是因为这个“粪包事件”,周恩来注意到了袁雪芬,在他来上海时,特地指示地下党要关心和帮助袁雪芬。在地下党的引导帮助下,袁雪芬的艺术观逐渐走向健康成熟,从朦胧的“认认真真演戏”进而懂得为什么要演戏和应该演什么样的戏。

越剧十姐妹

“越剧十姐妹”

“我是1972年进入上海越剧院工作的。‘越剧十姐妹’中,有8位都与我有过交往。特别是袁雪芬,我后来成为了她的助手,与她相处的时间近30年。”去年,由上海越剧艺术研究中心主任黄德君主编的《越剧十姐妹纪念文集》正式出版。在这部文集中,收录有10位越剧艺术家在各个时期的重要事件、珍贵瞬间及相关评论文章,共计235篇文章,约63万字,再现了“越剧十姐妹”的一代风华。

“越剧改革到今天,应该让大家认识到,它不是个人行为所能完成的,应该让全剧种成员参加到改革中来,共同完成这项任务。同时,必须要有我们自己的用武之地——-剧场,并附设学校,训练、培养接班人。”在《求索艺术的真谛——袁雪芬自述》中,袁雪芬这样说。

为了实现这些设想,1947年初,袁雪芬就开始了实地调查。她亲自跑遍了上海各种类型的剧场和电影院,对剧场设计、舞台和观众座位的好坏进行比较,得出的结论是:1500个座位、扇子形的剧场演出效果最好。接着,她又开始游说其他越剧名伶,通过“联合义演”的方式来进行集资。

1947年夏,为反对旧戏班制度,筹建自己的剧场和戏校,发展新越剧,分散在不同戏班的10位越剧名伶——袁雪芬、尹桂芳、范瑞娟、傅全香、徐玉兰、张桂凤、徐天红、吴小楼、竺水招、筱丹桂决定联合起来,同台演出一场《山河恋》。

这是一部以法国作家大仲马小说《三剑客》作为故事蓝本,结合《东周列国传》的部分情节,改编成的符合中国文化特点的剧目,而角色由抓阄的形式决定。为了郑重起见,她们还特意请了律师做了合约的起草人和见证人,并共同在合约上签字。此举轰动上海,“越剧十姐妹”因此得名。

虽然这场轰轰烈烈的《山河恋》联合义演和建造剧场、学校的计划最终被破坏了,但经过这场斗争较量,不仅在社会上产生一定影响,也给这10个当事人或多或少,或深或浅的启迪与思考。她们中的多数人,后来成为了越剧著名流派创始人,她们的艺术成就在越剧界具有开创性的意义,也把越剧发展推向了顶峰。

跨界演电影

“如果没有袁雪芬的坚持,《梁祝》也不一定能成为新中国第一部彩色电影。当时遇到的困难真的很多,由于灯光不足,拍出来的画面是通红一片的,我们就向上海防空部队借来发电机。当时我的眼睛因为受不了灯光的刺激,肿成葡萄那么大。袁雪芬因为劳累过度,十二指肠溃疡发作。我们都是一边吃药一边坚持拍戏的。”2011年2月19日,袁雪芬因病逝世,88岁的范瑞娟听说消息后,又想起了当年和袁雪芬一起拍摄彩色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时的场景。

实际上,早在1947年,袁雪芬就已经有了第一次“触电”经历。那一年,洪深写的话剧《鸡鸣早看天》要拍成电影,正值《山河恋》演出结束后不久,启明电影公司老板周振明找到了袁雪芬,希望她能出演剧中“大嫂”一角。

“不演越剧而去拍电影,实在对不起越剧观众。如果拍的是越剧片《祥林嫂》的话,我一定参加。”袁雪芬本想以此作为理由推辞,想不到周振明一口答应:“好哇,我答应你拍《祥林嫂》,但你得先参加《鸡鸣早看天》的拍摄。”

就这样,袁雪芬被“逼上梁山”,参加了这部电影的拍摄。她的戏份不多,但几乎每一个镜头都让导演应云卫忍不住当场叫好。在电影中,袁雪芬充分调动眼神配合动作,用精准的表演,展现出了越剧演员的魅力。而近距离地接触电影这种艺术形式,也给了她极大的启发。

此后,袁雪芬还参与过《祥林嫂》《梁山伯与祝英台》《相思树》等电影的拍摄。虽然数量不多,但她参与的作品,几乎都在戏曲电影史上产生重要影响,尤其是1953年拍摄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是中国电影史上不可绕过的一抹重彩。

1954年,周恩来总理参加日内瓦会议期间,用这部“中国的彩色歌剧电影《罗密欧与朱丽叶》”招待各国记者,赢得了极高的赞誉。演出结束后,周恩来高度赞赏袁雪芬说,“祝英台”为国争了光。著名的世界电影艺术大师查理·卓别林当时正隐居日内瓦,当他看了这部《梁山伯与祝英台》后,不止一次流下眼泪。

1954年7月,该片参加了捷克斯洛伐克举办的第八届卡罗维发利国际电影节,评委会主席认为“《梁山伯与祝英台》是表现了中国艺术高水平的一部作品”,并授予它音乐片奖,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戏曲电影第一次在国际电影节上获奖。从此,越剧艺术开始走向世界。

在国内,这部电影也创造了上映新纪录。上海从1954年8月25日起,在大光明、大上海等22家电影院开始正式公映《梁山伯与祝英台》,仅首轮就放映了1000余场,观众近155万人次。在中国香港也连续放映了187天,打破了有史以来中国香港电影放映的最高纪录。

袁雪芬在天安门城楼上参加开国大典

见证新中国

“她的艺术理想、事业追求以及为越剧事业培养生力军、建立人才梯队、构建未来宏阔蓝图的种种努力,深深地感召着我们,影响着我们。”新编现代越剧《傲雪芬芳》的导演胡筱坪,曾是上海越剧院的艺术总监,他与袁雪芬有过10年的共事经历。

在导演这部新戏时,胡筱坪将重点放在了袁雪芬从17岁到27岁之间的这段时光,也就是从1939年到1949年间。“《傲雪芬芳》的最后一场讲的就是1949年的故事:27岁的袁雪芬作为地方戏唯一代表,和她的前辈梅兰花、程砚秋、周信芳等伟大的艺术家一起参加了开国大典,这是她人生的高光时刻。”

黄德君也用一张珍贵的照片,佐证了这段历史。“这张袁雪芬参加开国大典时在天安门城楼上拍下的照片,是其儿子不久前在俄罗斯文化部门的一个网站上下载来的。”

1949年9月21日,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会议在北京召开。在会议召开之前,周恩来接见了特邀代表,当他握住袁雪芬的手时说,“我早就认识你了,1946年我在上海看过你的《凄凉辽宫月》。”

饭后,袁雪芬在邓颖超的带领下去怀仁堂礼堂观看程砚秋的京剧专场演出。她俩刚坐下,毛泽东主席就来了。进入余兴活动时,毛主席拉着不会跳舞的袁雪芬“听音乐走路”,还和她聊越剧改革。

这一次的北京之行,袁雪芬完成了政治上的洗礼,并且从一个不关心政治的戏曲演员开始转向了积极参与政治的人民艺术家。她首先摒弃了名演员的优厚收益,要求党只给供给制待遇,建立国家剧团。于是,新中国第一个国家剧团——华东越剧实验剧团(即上海越剧院的前身)成立,袁雪芬任团长。

从此,在党的戏改政策的指引下,越剧又进入了一个新的飞跃。20世纪50年代出现了一批有代表性的剧目,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西厢记》《祥林嫂》《红楼梦》等,无论是新创、重编,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越剧的艺术风格特点也逐步完善。

比如《西厢记》里的崔莺莺,这是周恩来让袁雪芬扮演的。她一开始很抗拒,觉得这个人物表里不一,近乎“虚伪”。但精心读原著后,她终于明白了终日受礼法教育而正值青春妙龄的崔莺莺灵魂的冲突。为了这个角色,她写了几万字的表演手记,并且给每段唱都设计了不同的唱腔。

与袁雪芬合作几十年的著名导演吴琛回忆起这段创作经历时说,“袁雪芬对待艺术的锲而不舍的精神,是很值得青年演员们学习的。她所演过的戏,有的演了几十年,观众也承认是她的代表作,但她仍在不断研究、探索,精益求精。”

不知倦的海燕

“有一段时期,袁雪芬在社会活动和行政工作中花费了很多时间精力,加上其他种种历史原因,她的演出较少,使她不能创造更多的艺术形象来丰富越剧表演艺术。但她在考虑越剧如何继续前进、培养青年一代及实验发展越剧男女合演上,花了不少精力。”吴琛在《越剧改革与袁雪芬的艺术道路》一文中,形容袁雪芬“像一只不知疲倦的海燕迎风前进”。

“有位戏剧评论家说,茅威涛在技艺上是师承尹派的,但在精神上却师承了袁派。我觉得,这是对我在学术上最中肯的认可与鼓励。多年来,袁老师提出来的‘越剧是吃着昆曲和话剧的奶长大的’这一点,一直是我认识、继承越剧,在越剧舞台上拓展的理论指导和出发原点。”著名越剧表演艺术家茅威涛曾这样说。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没有袁雪芬,就没有今天的赵志刚。”浙江省剧协副主席、曾任上海越剧院副院长的赵志刚也曾坦言,在他艺术人生道路上的每一步,几乎都留下了袁雪芬的印记。“她对我的影响,是超越越剧、超越表演本身的。她以一种细物润无声的方式,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影响着我的人生、我的艺术。”

作为袁雪芬的爱徒、公认的袁派大师姐,上海越剧院一团团长、国家一级演员方亚芬追随袁雪芬30年之久。她回忆说,袁雪芬晚年写《求索艺术的真谛——袁雪芬自述》时,每天规定自己至少要写300个字,即使在病重期间也是如此,18万字的书稿就是那样写出来的。

“袁老对基层院团是非常关心的。1986年,绍兴小百花越剧团第一次去上海演出时,她就来看我们的演出。演出结束时,她还上台给我们点评,说‘绍兴小百花,草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越剧的第三梯队出现了!’。”柯桥区小百花越剧艺术传习中心国家一级演员、“二度梅”获得者吴凤花,在她的印象中,袁老是一个生活上低调、艺术上认真的大家。“我和方亚芬合作,演过袁范版的《梁祝》。我还参加过茅威涛在越剧小镇排演的新版《山河恋》。”

“从1985年开始,退居二线的袁雪芬就把精力都投入到越剧理论的总结之中,尤其是花14年编纂的《越剧艺术论》,这里面蕴含着她无数的心血。”黄德君说,这部在圈内获得高度评价的越剧理论著作,在编撰过程中历经了种种困难。

2009年底,袁雪芬病情一度恶化,情况十分危急,当时《越剧艺术论》还未付印。黄德君说,他临时请人做了一本与正式出版物一模一样的书,准备万不得已时拿给袁雪芬看。所幸,她熬过了这一关,看到了书的正式出版,那本“假书”也就没有派上用场。

“袁雪芬对越剧艺术和越剧事业的巨大贡献及其影响,首先是由她的性格品质决定的。‘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是她贯彻一生的朴素箴言。由于她的高尚情操和进步追求,受到党的关注,更幸运地得到了周恩来、邓颖超同志的直接爱护、教育和严格要求,使她成为一个自觉具有社会责任感的戏曲战士。”袁雪芬逝世后,在雪声剧团与袁雪芬共过事的著名戏剧理论家、中国戏剧家协会原副主席刘厚生曾在《中国戏剧》杂志上发文说,“袁雪芬在性格上、工作中以及表演艺术方面不是没有缺点,但她一生正直无私,光明磊落,称得上一代中国戏曲伟人”。

参考资料:《中国越剧大典》《袁雪芬传记》《求索艺术的真谛——袁雪芬自述》《人民艺术家袁雪芬纪念文集》《袁雪芬文集》等。

链接:

越女辉影

“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是袁雪芬一生的写照。数十年来,反映袁雪芬艺术人生的文艺作品层出不穷。

电影《舞台姐妹》

《舞台姐妹》是上海天马电影制片厂1964年拍摄的剧情片,由谢晋执导,谢芳、曹银娣等主演,于1965年上映。

该片讲述了越剧艺人竺春花、邢月红在旧社会受尽压迫的悲惨生活,以及她们在新社会得到解放、重生的故事。片中,春花把《祝福》改编成越剧的情节,是以田汉扶持袁雪芬进行越剧改革为原型的。影片中,“认认真真演戏,清清白白做人”这句话也成为当时中国表演艺术家的从艺准则。

2014年,第17届上海国际电影节与意大利博洛尼亚电影修复实验室合作,采用“4K”技术全彩色修复的这部《舞台姐妹》在电影节期间放映。

舞剧《舞台姐妹》

舞剧《舞台姐妹》由中国文学艺术基金会、中国舞蹈家协会、上海文广演艺集团、上海歌舞团有限公司联合出品,该剧改编自谢晋同名电影,表现了20世纪40年代一对越剧姐妹历经坎坷,从古戏台走向大上海舞台的感人故事。该剧于2009年12月16日在上海大剧院正式首演。

作为舞剧,舍弃了电影中的很多故事情节,转用肢体语言把越剧艺人的命运表现到极致。电影中的戏霸唐老板被舞剧改成了杜老板,他比唐老板更邪恶、更能代表黑暗势力;电影中过气的“越剧皇后”商水花在舞剧中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比其更年轻貌美的花旦,寓意舞台上新人辈出、竞争激烈,如此,要“认认真真演戏,清清白白做人”就更难了。同时,舞剧《舞台姐妹》也不是常见的民族舞剧,而是融入了现代舞、国标舞、流行舞以及越剧的身段,以此探索民族舞剧发展的新路子。

舞剧《舞台姐妹》的主创阵容也十分强大:编剧是创作了舞蹈诗《咕喱美》和舞剧《妈勒访天边》等的冯双白;导演是编排了《多彩贵州风》的中央民族歌舞团国家一级导演丁伟;作曲是为央视春晚创作开场歌舞《花开中国年》《吉祥酒歌》等音乐力作的中央民族歌舞团女作曲家李沧桑,服装设计、舞美灯光设计等都是具有一流水准及丰富经验的资深艺术家。

越剧人物传记片《舞台姐妹·袁雪芬》

2011年5月,中央电视台戏曲频道《戏曲采风》播出了特别节目《舞台姐妹·袁雪芬》:越剧表演艺术家袁雪芬,是浙江省嵊州市人,她主演的《古庙冤魂》拉开了“新越剧运动”的帷幕,节目介绍了这位新越剧运动的倡导者和改革者的表演生涯。

《求索艺术的真谛——雪芬自述》

这是2002年上海辞书出版社出版的图书,作者是袁雪芬。

“我出生在浙江绍兴地区的嵊县农村,祖上都是种田的。当年纪幼小的我不知人生是何意时,有幸当乡村教师的爸爸对我进行了人生哲学的启蒙:‘女孩与男子一样都是有用的,都可以自食其力的。你将来一不靠爹,二不靠娘,三不靠丈夫,要自立、自尊、自重,不能自轻,自贱,要做到人穷志不穷’……”

袁雪芬早期的人生哲学,受她父亲的影响很大。

《袁雪芬传记》

昆曲、粤剧、京剧、皮影戏等剧种先后被联合国科教文卫组织列入“人类口头和非物质遗产代表作”,中国国家口头与非物质文化遗产也相应确立,传统戏剧成为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

由中国文联主持,中国戏曲学院主编,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传统戏剧传承人传记丛书,正是对应国家文化政策与文化战略,从传统戏剧传承人方面传承与弘扬中华民族文明的重要举措。

该项目2014年正式启动,拟用10年时间,为304位传统戏剧传承人树碑立传,为中华民族戏剧传承做出贡献。

本书是其中一本,介绍的是袁雪芬的艺术人生。

现代越剧《袁雪芬》

嵊州市越剧团创排的《袁雪芬》是这样一部戏:描述了在20世纪40年代推动新越剧改革过程中,袁雪芬“只为越剧生、一生为越剧”的敬业精神和“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的做人准则。

剧中,以袁雪芬的自述回忆,艺术再现了她追求越剧艺术,改革越剧声腔及表演的不凡经历。以从天堂魂归乡土的形式串起全剧,让人们感受到一位嵊州女儿、越剧女儿对母亲、对娘家的殷殷赤情。同时采用了戏中戏的文本结构和表现方式,剧中有许多跨时空的对话。比如袁雪芬在改编鲁迅的小说《祝福》时,与“祥林嫂”的对话,还有袁雪芬创排《香妃》时,与戏中“香妃”的对话,等等。

此外,该剧还融入了〔四工调〕、〔尺调〕、〔弦下调〕等多种唱腔,是目前为止展现越剧音乐最为丰富的一部戏,使人耳目一新。剧中,还多次出现的袁雪芬的早期唱腔。

结尾出现的袁派经典艺术形象,则是袁雪芬一生“清白做人,认真唱戏”的写照。作为新越剧的创始者、践行者,袁雪芬率先在戏曲界引进编剧、导演、舞美、音乐等主创人员,从而建立起综合艺术的正规机制。越剧《袁雪芬》正是用传统越剧板式、深刻还原袁雪芬领导的越剧改革的大环境。简洁大气的舞美,则渗透着袁雪芬质朴的个性以及对艺术的精湛追求。

新编越剧《傲雪芬芳》

《傲雪芬芳》由嵊州市越剧团创排,讲述了袁雪芬从嵊州的乡村到大上海的舞台,在艰难中磨砺成长、坚守信仰,毅然扛起越剧改革的旗帜,从而讴歌她性如红梅、傲雪芬芳的精神品质。

除了重点表现袁雪芬深入骨髓的爱越之情外,《傲雪芬芳》还以极大笔墨渲染了她与施美瑛、马樟花等同时代越剧人之间的姐妹深情,并更加全面地展现了戏曲编导、先进知识分子等对袁雪芬进行越剧改革的帮助和影响。

该剧立意深远,在表现手法上也颇有新意。六场戏,特意选取了5段代表袁雪芬在不同时期的唱腔音乐,在幕间用音配像的方式表达出来。从《方玉娘·哭塔》《古庙冤魂·梦会》《香妃·哭夫》《祥林嫂·问苍天》到《山河恋·送信》,由袁雪芬原音演唱、年轻演员现场表演,这5段浮光掠影的闪现,既是袁雪芬的人生历程,也是越剧唱腔音乐的一个发展历程。

作者:越牛新闻记者 徐霞鸿 编辑:金哲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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