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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蠡“去越”为哪般

2021-11-22 19:23

来源:越牛新闻

“……故范蠡之去越,辞不受官位,名传后世,万岁不忘,岂可及哉!后进者慎戒之。”

——《史记·田叔列传》

今天,临窗独坐,我继续品读《史记》。

在太史公眼里,范蠡是一个“有着完美形象的男人”。《史记》里,他对范蠡着墨不多,也没有为其单独列传。范蠡有时被藏匿在卧薪尝胆的故事后,有时被稀释于商贾才子的传说中。但是,范蠡的处弱图强、进退得时、聚财行德,以及超然物外的人生境界,让这位“历史之父”甚为折服,留下了诸如“三迁皆有荣名”“君子富,好行其德”“名传后世,万岁不忘”等盛赞好辞,足见范蠡在其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

我在读大学时,曾翻读过有关范蠡的不少史料,在感佩其“忠以事君,智以保身”(秦·李斯语)的同时,心中时常有个疑问:范蠡在襄助越王成就霸业后,位尊权重,究竟是什么魔力驱使这位“上将军”决意“去越”呢?

带着疑问,前些年,我还特意查阅了一些历史文献,多数是以“避祸”来解释。最权威的,当然是被誉为“第一信史”的《史记》:“还反国,范蠡以为大名之下,难以久居,且句践为人可与同患,难与处安”。就凭这两个“难”来判断,范蠡觉得很可能惹来杀身之祸。于是,他立马做出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那年,他刚满46岁。

而成书比《史记》更早的《国语》,压根儿就没有提到范蠡出走的原因。书中只提到范蠡给越王的口头“辞职”报告,时间是在越军灭掉吴国胜利归来的半路上。“反至五湖,范蠡辞于王曰:‘君王勉之,臣不复入越国矣’。” 越王灭吴返回五湖时,范蠡直截了当地跟越王说:“大王,您好自为之吧。我不跟您回越国去了。”显然,越王对范蠡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大惑不解,说:“不穀疑子之所谓者何也?”大意是,“伙计啊!不晓得你在说点啥呢?”接着,范蠡拐弯抹角地说了一大通,大意是:大王,您兵败夫椒、退守会稽时,是我出了个馊主意,让您去吴国给夫差当下人,害您吃了那么多苦,委屈您了,现在想起来真是罪该万死啊!昨晚想了个通宵,觉得我还是引咎辞职,心里会好过些。恳请大王放我回家种田吧……当然,为了君臣俩都不失体面,范蠡当着越王的面编这么个理由,也算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东汉袁康、吴平的《越绝书》没有提及范蠡“去越”的原因。东汉赵晔的《吴越春秋》是这样说的:“夫越王为人,长颈鸟喙,鹰视狼步,可与共患难,而不可共处乐;可与履危,不可与安。”这跟《史记》的说法大同小异。要说有区别,是两者的语境不同,《史记》中写的是范蠡的“想法”,而《吴越春秋》里写的是他劝说文种时的“说法”。

在一些名人诗文中,也有许多描写范蠡“去越”的,但除了极少数,如晚唐诗人陆龟蒙的“平吴专越祸胎深,岂是功成有去心。句践不知嫌鸟喙,归来犹自铸良金”;多数没有提到为何“去越”。有意思的是,有人居然根据晚唐诗人杜牧“西子下姑苏,一舸逐鸱夷”的诗句,附会出西施原和范蠡有约,灭吴后便随范蠡划着小船,双双“私奔”而去。

显而易见,历史文献的“口径”基本一致,“避祸”说成了主流,占了上风。

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范蠡当年纯粹是为了“避祸”,那他为什么不像与他同时代的“东方兵学鼻祖”孙武那样选择归隐之路,却要冒着被追杀的风险,改名换姓去“下海”经商呢?

据文献记载,范蠡“去越”的直接原因,是越王句践的“一反常态”。《吴越春秋》里提到这么一个细节:越王灭吴后,在吴都姑胥台上的馆娃宫里,大摆筵席,举行庆功会。此时此景,群臣欢歌笑语,喜气洋溢,句践吩咐乐师即兴创作“伐吴”之曲以助兴。然而,乐师现场演奏的这首表功曲中,难免出现对范蠡功绩的赞美之词。而此时,与“群臣大悦”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唯独句践“面无喜色”。范蠡立刻意识到,这首功高盖主的颂歌让越王很不爽了。

当然,不唯如此。除了句践的“不爽”让范蠡顿生去意以外,还与范蠡信奉的道家哲学相关。《国语》中记录了他的一些思想:“夫圣人随时以行,是谓守时”“时不至,不可强生”……他认为,天下大势,犹如日月之升与沉、鲜花之开与谢、涌潮之起与落;人无论是进步或退步,都要顺应“天时”,这与春秋末年老子在《道德经》中所说的“虽有荣观,燕处超然”,真是无缝契合。正是对道家哲学的深刻领悟,对富贵功名的淡泊超然,对成功巅峰的冷静反思,范蠡才有了退隐的想法。

前些天,静心细读《吴越春秋》,我发现范蠡之所以干脆利落地一“退”了之,与吴王夫差临死前发出的一封信不无关联。当时,夫差率领的残兵败将被越军重重围困在姑苏山,走投无路的他一面派使臣去越营求和示弱,一面写了一封亲笔信,绑在箭上射向越营。信中写道:“吾闻:狡兔以死,良犬就烹。敌国如灭,谋臣必亡。今吴病矣,大夫何虑乎?”俗话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显然,夫差的这招不会达到“策反”的效果,但是,范蠡不得不承认:夫差说得有道理,也让范蠡产生了远离越王的念头。

还有,“女间谍”西施回到越国后,面临着众多的不公正待遇,让范蠡放心不下。先是缠绵床笫的句践对她不怀好意,心存芥蒂的越王后对她充满敌意处处防范,家乡父老也少不了对她误解和非议。范蠡思忖着:我用了三年时间,将她从一个诸暨苎罗村村姑培养成为王妃贵人。为了国家利益她忍辱负重,到头来却反遭泼污,我该怎么去帮她?

句践的“脸色”,夫差的“书信”,西施的处境,以及自己信奉的“人生哲学”……凡此种种,足以使范蠡在人生成功的巅峰时刻猛踩刹车,功成身退,戛然而止。

那么,范蠡为何不归隐山野,而要去置业经商呢?

太史公在《史记·货殖列传》中说得很明白,范蠡帮助越王句践雪了会稽之耻后,喟然自叹:七条“计然之策”,我只用了五条,就使越国转败为胜。言下之意,既然“治国”管用,那么何不用来“富家”呢?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一个人在范蠡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人便是孔夫子得意门生子贡。在《史记》里,有“存鲁,乱齐,破吴,彊(强)晋而霸越”的记载,说的是:有一年,齐国想攻打鲁国,为了纾解鲁国之危,孔夫子派能言善辩的子贡出使到齐、吴、越三国去游说。结果,子贡凭其三寸不烂之舌,让吴国军队去攻打齐国并大获全胜;吴军在班师回朝途中,顺路又攻打了晋国,岂料晋国早有准备,晋军大败吴军。而越王听到吴军惨败的消息,便率越国军队突袭吴国,最后灭吴称霸。相传,就在子贡出使越国时,曾与范蠡见过面、聊过事,还一起探讨过“富民”的学问。如此看来,范蠡之所以步入经商创业之路,或许正是得益于子贡对他的启示。

行笔至此,我蓦然发现:范蠡的“去越”经商,不是消极地逃避,而是积极地进取。他的“翻篇”之举,莫非是他“四十而不惑”后的冷静思考,抑或是他“怀才要遇”的强烈自信。的确,他将“计然之策”从治国延续到治家,在一个陌生的商贸领域,开辟出一番“得始终”的新天地,不能不说是“划时代”的。

作者:刘孟达 编辑:严心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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