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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父亲周建人

2021-09-01 14:51

来源:越牛新闻

今年是鲁迅先生诞生140周年,也是他的弟弟、民进创始人和杰出领导人周建人先生诞生133周年。为了纪念周建人先生,绍兴鲁迅故居内的墨缘堂,即将变身周建人生平事迹展览馆。

为了更加真实、鲜活地再现周建人的生平事迹,从绍兴出发的采访团队专程赶到北京,找到了周建人的小女儿周蕖和小女婿顾明远。面对镜头,两位已是耋耄之年的老人深情地讲述了他们眼里的父亲周建人。

(周建人)

自学成才的典范

“父亲最遗憾的事情,是没受过系统的中学和大学教育。”作为周建人最小的女儿,周蕖是陪伴父亲时间最长的一位。在她的印象中,父亲很少正经地和她讲他小时候的事情,唯有这一件,倒是反复说起。

“他的父亲早死,两个哥哥又都较早地离开家,只剩下他在家陪伴、照顾母亲。原本在会稽学堂毕业以后,他准备参加绍兴府学堂的入学考试。但没有想到的是,他那天在安排家务以后走到学堂门口迟了一步,学堂大门已经紧闭,从此失去了上学的机会。”周蕖说,虽然没能继续上学,但父亲并没有放弃学习。

“他自学了很多植物学的知识,因为绍兴到处有山有植物,学植物最方便。当时,鲁迅也从日本寄来了多本植物学名著,以及一架解剖显微镜。”周蕖说,因为要看懂植物学名著,父亲又自学了英语。“他在绍兴时,主要是研究植物。他在担任绍兴僧立小学校长、师范学校教员的时候,也总会带领学生到郊外采集植物标本。”

一直到1919年底,周氏三兄弟把绍兴老屋卖了,全家搬到了北京,周建人的兴趣才发生了变化。“他在北京大学旁听哲学,开始对马列主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还自学德文,他认为《共产党宣言》的翻译本还有不准确的地方,想要重新翻译。”

1921年9月,周建人经蔡元培介绍到上海商务印书馆编译所工作,他一面工作一面学习。他在商务印书馆20多年的时间里编写了中学《植物学》等课本和许多科普教育读物,成为当时有名的生物学家。解放后,他又与叶笃庄、方宗熙共同翻译了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主持编写了新中国最早的生物学教材。

作为周建人的小女婿,顾明远与周建人相处的时间也长达28年。“我和周蕖结婚时,他已经60多岁了。因为我是独生子,家人又都不在北京,所以就住在他家了。后来,我母亲来北京,我们两家就住在一起了。”顾明远说,当时他和周蕖是莫斯科列宁师范学院的同学,回国后都在北京师范大学任教。

在顾明远的印象中,晚年的周建人依然保持着坚持自学的勤奋。“他后来眼睛不行了,眼底出血,近乎失明,但还在描植物学上的图。很多底稿,家里还有,我们都还保留着。”顾明远说,因为眼睛不好,晚年的周建人看书时必须用放大镜。“最大的那个放大镜可以放大6倍,还是专门托朋友从德国买来的。后来,用放大镜也看不清了,写字经常会两行变一行。于是,我就帮他把这些手稿抄录下来。”

鲁迅的亲密战友

“在上海商务印书馆工作期间,他开始接触到早期的共产党人杨贤江、茅盾等。后来,经茅盾介绍,他又认识了瞿秋白,并应瞿秋白的邀请到上海大学教书。”在顾明远看来,1927年鲁迅定居上海后,周建人就成了鲁迅的亲密战友。

或者说,他的身份很像是鲁迅的助手。“在那白色恐怖的年代,鲁迅一直受到反动派的监视。所以,鲁迅的许多来往信件,往往通过他来转达。”顾明远说,瞿秋白为了躲避特务的追捕,有时住在鲁迅家里。

1935年的一天,周建人忽然收到一个白色洋信封,寄自“福建长汀监狱”。信中署名林其祥,但笔迹是瞿秋白的。周建人知道情况不妙,马上设法通知以食品工厂工作打掩护的杨之华,并与鲁迅商量营救,可惜未能成功。为此,他和鲁迅都无比气愤,也更加认清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反人民反革命本质,坚定了他们走革命道路的选择。

“记得小时候,我们总是在不停地搬家,在上海住的时间最长的一个地址是现在的淮海路四明村38号。那个地方其实是我妈妈的一个亲戚家的房子,这个亲戚做生意发了家,想搬到上海住,就托我妈找房子。后来,找到这个房子后,又把三楼借给我家住。因为楼下住的是商人,不太会引起关注,比较安全,我们住得比较久。”周蕖说,那时她还很小,父亲的嘴也很严,从不和她透露半句。在她的印象中,她家就好像《红灯记》里演的那样,来的叔叔多得数不清,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

令周蕖印象深刻的是与姐姐相关的事。“我两个姐姐年纪相近,有一次她们一起去学校报名,结果两人在父亲一栏里分别写了不同的名字,一个写的是周松寿,一个写的则是周松涛。”周蕖说,当时就是这样,为了安全,父亲的名字经常要变。

还有一件事,也与姐姐有关。“那时,商务印书馆搬去了重庆,父亲失业了,家里经济也比较困难,我大姐高中毕业后就工作了。但突然有一天,她去上大学了,上的还是上海的圣约翰大学,是一个有钱人家子女上的贵族学校,学费很贵。我当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后来回想起来,她应该是参加革命了,党派她去做女学生的工作。因为她去了以后,不但信了教,还接受了洗礼,照理,父亲绝对是会反对的,但是他什么话也没说。”周蕖说。

“在上海孤岛时期的艰难日子里,父亲

和留在上海的文化教育界爱国人士一起,秘密组织马克思主义读书会。”顾明远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不久,周建人失业了,但他仍然积极投身抗日救亡运动。

1946年,根据中共地下党的意见,周建人被介绍到开明书店工作,并先后在生活书店、新知书店担任编辑。在这期间,他在《民主》《周报》《新文化》和重庆的《新华日报》上发表了多篇纪念鲁迅和抨击国民党反动派的文章,反对国民党卖国、独裁、内战的政策。

“他后来多次和我们谈起,他特别反对国民党反动政府给外国人的‘内河航行权’,认为这是侵犯我国的主权。他还反对‘五家联保法’和‘警管制’等法西斯政策。”顾明远说。

清正廉洁的公仆

新中国成立后,周建人先后任中央人民政府出版总署副署长、高教部副部长,浙江省人民政府副主席,浙江省省长,中共中央委员,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进中央主席、全国政协副主席等重要领导职务。

“他身居高位,但一直坚守人民公仆的本色,勤奋工作、清正廉洁、不断学习。”顾明远说,岳父曾请西泠印社刻了“学然后知不足”“兼听则明”“独立思考”“明辨是非”等印章,来表明他的心境。

顾明远说,中国农业大学的校址是周建人选定的,当时他任高教部副部长,负责农林卫生方面的工作。他认为,农业大学既不能离开农村,又不能脱离城市。农业大学学生要实习,不能没有试验田;但要研究科学种田,又必须有先进的科学技术和实验设备,更重要的是要了解世界农业发展的信息。经过周密调查,他才选定了北京西北郊现在的校址,离圆明园不远。

“1958年,他到浙江工作,我们见面少了。但他每次回北京开会,都会和我们谈到在浙江的工作。”顾明远说,岳父特别关心农民的生活,特别是在三年困难时期,看到许多农民饥饿逃荒,心里非常痛苦。

“他当省长以后,每次回京开会都是坐在普通客车里,和群众在一起。他也很少去疗养。他总是对我们讲:‘现在国家经济不发达,人民生活还有困难,我不能安心花国家的钱去休养。’”在顾明远的记忆中,岳父只有两次短暂地到休养地住了几天。“三年困难时期,他已年逾古稀,中央为照顾他的身体,劝他到青岛或大连去休养,他都拒绝了。”

对于父亲在生活中的俭朴,周蕖也是感同身受。“他在杭州工作时,住的地方夏天热得不得了,又没有空调。他本来可以住到杭州饭店去,但他没去,只是每周过去洗一次澡,和我母亲一起一人吃一碗小馄饨,各付1.5元。实际上,按照当时的待遇,他无论吃多少,都只要付1.5元就行了。”周蕖说,父亲从来不搞特殊化。

“解放后,我母亲跟随父亲,在高教部图书馆工作过一段时间。但父亲到杭州工作后,他坚持要母亲辞职。组织安排母亲去做他的生活秘书,照顾他,他也坚决不同意。所以,我母亲的身份就是一个普通的家庭妇女。”在周蕖的印象中,父亲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很客气,“真是生气了,也只是会对我们发脾气”。

还有一件事,也让周蕖记忆犹新。“上世纪70年代初,父亲回到北京工作,先住北太平庄4号,后住护国寺23号。护国寺23号的墙上原本是有铁丝网的,他搬进去以后就让人把它拆除了。他还经常让秘书到邻居家里听取意见。有一次,邻居反映烧暖气的锅炉鼓风机声音太大,影响休息。他就立即让人把鼓风机移到里面,靠近自己的卧室。”周蕖说,他家因为是平房,只能独立供暖,本来组织上派了两位工人两班倒来烧锅炉,但他知道后不同意,说一个工人就够了。

“那时我家的暖气中间是断档的,工人早上5点来了,烧到中午11点就离开了。所以,到了下午两三点就开始冷了。傍晚5点,工人再来上班,要到吃晚饭的时候才能暖和过来。然后到了晚上11点后,工人下班了,到半夜又开始冷了。”周蕖说,父亲一直强调资源的宝贵,一定要珍惜。“省水,洗脸水要拿来冲马桶;省电,不允许人不在的时候开着灯。”

面冷心慈的父亲

“父亲在我印象当中总是很严肃的样子,他从来不跟我们打打闹闹,也很少管我们。”谈及父亲的形象,周蕖用了这样的词句来表述。

但实际上,作为父亲的周建人,虽然表面上不苟言笑,但心底里却是非常有爱的。“比如当时我们住在北太平庄4号,就是因为那里离北师大特别近,照顾我们上班方便。后来搬到护国寺23号,离我们学校也不远。”顾明远说,虽然他们家的总体氛围是严肃的,但也非常自由。“父亲从来不发脾气,也没骂过人,他讲民主,崇尚自由,提倡独立思考。他在晚年写的文章,也多是写中国人要进行思想革命,强调要破除迷信,追求真理。”

在顾明远眼里,周建人是一个讲民主、讲科学的老知识分子形象。“入党后,听党话,他最后写的一幅字就是‘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他一辈子克己奉公,生活俭朴。他也是绝对的无神论者,临终前留下遗嘱,身后事一定要从简。死后不要开追悼会,不要举行遗体告别仪式,遗体交给医学院供医生做解剖,最后把骨灰撒到江海里去。”顾明远说。

周建人的言传身教深深地影响着他的后辈们。“他其实最想做的事,是做一名教师。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们算是继承了他的理想。”顾明远说,虽然最后没做成教师,但周建人一直提倡尊师重教。

1983年,周建人和叶圣陶曾联名致函中共中央办公厅,揭露四川省长寿县发生的一起毒打、侮辱女教师的严重事件。中共中央对此事件极为重视,中央书记处立即电话指示中共四川省委、重庆市委尽速调查处理,使打人凶手受到了应有的法律制裁。

在他的影响下,周蕖和顾明远一直坚守在教师行业。退休前,周蕖曾任北京师范大学教育系学前教育专业教师、比较教育研究所教授,长期从事苏联教育和比较高等教育研究。顾明远则曾任北京师范大学副校长、教授,中国教育学会会长等职。

“我与浙江很有缘分。浙江越秀外国语学院曾邀请我担任名誉院长,杭州师范大学也请我当了10年的学术委员会主任。我还担任过《树人导报》顾问。”顾明远说,岳父离去后留给他们的,除了几百册图书,没有什么物质遗产,但是他留下的精神遗产却非常丰富,“时刻激励着我们不忘初心,努力学习,勤奋工作,为人民做点有益的事情。”

董亮、刘洋、董建成对本文有贡献。

(内容来源:绍兴日报)

作者:徐霞鸿 编辑:叶露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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