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凌晨，越剧表演艺术家王文娟去世了。

这位“永远的林妹妹”以95岁高龄，告别了热爱她的家人、观众与学生，也告别了她一生挚爱的越剧艺术。

8月6日，王文娟的灵堂摆满鲜花。张亮宗/摄

从绍兴嵊州的青山绿水，到上海舞台的崭露头角；从枪林弹雨的抗美援朝战争，到晚年的桃李满门……

余音绕梁，绵绵不绝。王文娟虽然离开了，但她演绎的越剧“林妹妹”已经成为几代人念念不忘的经典，也将永远地活在家乡人民心里。

【出生绍兴】

1926年12月19日，王文娟出生在浙江绍兴嵊县（现嵊州市）黄泽镇坑边村，是家中的长女。

王文娟曾回忆过小时候在嵊州的生活：

“外婆家所在的后山镇是一个有四五百户人家的大乡镇，当时，女子越剧第一代演员施银花、屠杏花、赵瑞花、沈兴妹等已经唱红，被请到后山镇来演‘的笃戏’。

她们坐着轿子，风头十足。每逢戏班有演出，外婆都要接母亲回去看戏，母亲也总是会抱上我一起去。从抱在怀里到坐在母亲膝上，再到自己爬到高凳上看戏，我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小戏迷。”

《忠魂曲》中饰杨开慧

【崭露头角】

1938年，12岁的王文娟来到上海，跟随表姐竺素娥学戏。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那时的王文娟沉默寡言，很少玩乐，被同伴们戏称为“小老太婆”。王文娟不管这些，一心学戏，不论是学戏时的练功，还是之后的跑龙套，都异常刻苦。

1942年歇夏时起，王文娟学艺满师，开始以“小竺素娥”的艺名组班演出。

1945年8月，王文娟第一次正式“挑大梁”，当时同孚戏院邀请她作为头肩花旦，与邢月芳合作演出。从一个六肩花旦飞升到头肩，进步可谓神速，但其实在此之前王文娟已在舞台上摸爬滚打了六七年……

《则天皇帝》剧照，王文娟饰演武则天

【永远的“林妹妹”】

1962年，王文娟与越剧名家徐玉兰联袂主演了越剧电影《红楼梦》。

“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戏中宝黛间深情的对唱，一时广为流传。

对于许多不熟悉越剧的观众而言，这部《红楼梦》是他们了解这个剧种的开端。

1978年，这部被雪藏了15年的越剧电影在国内重映，轰动全国，不少地方昼夜不停地放映，观众之多，创历史纪录，而在绍兴，同样出现了万人空巷的盛况。

王文娟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剧照

在几十年的艺术生涯中，王文娟形成了独具特色的越剧“王派”艺术。在王文娟看来，越剧的希望和兴旺，就是靠接力棒，一代代传下去。因此她一直在指导学生，不管是对专业演员，还是业余学生，她都要求很高，一丝不苟。

她常说：“要成为一个好演员，必须要多练功，多实践。演员是比较特殊的，手、腿、嗓子、眼睛等都是工具，每个工具都是要训练的。”

即便年事已高，王文娟始终不断学习、思考，心系越剧、心系舞台。传承经典的同时，王文娟认为，还一定要注重创新发展，多创作有影响力的好的剧本、好的作品。要承上启下，出人、出戏、出精品。

荣获第七届上海文学艺术奖“终身成就奖”

【回乡献唱】

2016年5月7日，90岁高龄的王文娟回到了家乡绍兴，不仅上台为家乡人民献唱，还带来了自己最得意的门生，共同为久违的家乡人民献礼。

这台戏，距离王文娟第一次离开嵊州前往上海学艺，已经整整78年，距离王文娟的成名作《红楼梦》搬上大银幕，已经整整54年。

头戴一顶灰色的帽子，身着蓝衣黑裤，架着一副黑框眼镜，脖间以流苏玉石项链作装饰，90岁的王文娟一身休闲装扮站在绍兴大剧院的舞台上参加彩排。腰板挺直，嗓音柔美，身段婀娜，一如往昔。

王文娟晚年依然心系舞台

午饭后，王文娟放弃休息，执意要和后辈们一起对词走台，全程真唱。“这样我心里有底，也是对观众负责。”她甚至还颇为操心地记挂着每个徒弟的化妆顺序，希望预留出足够的时间。

一站上舞台，她就像换了一个人，衣着华贵，眼波流转，容光焕发，顾盼生辉，眼神如少女般纯真，仿佛时光不曾离去。

不过每次一下台，随行人员都要为她换下高跟鞋，穿上绵软的拖鞋。王文娟是不服老的，她并不喜欢被人搀扶着上下台的感觉。她说：“唱了那么多年戏，都习惯了，要把最美的一面留给观众。”

在化妆间隙，当工作人员问到晚饭是否需要在小包厢用时，她马上摆摆手说：“哎呀，太麻烦你们了，怎么方便怎么来，不用特地为我搞特殊化。”

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的风骨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生活上可以随性一点，舞台上的事必须斤斤计较；台下做人要简单些，台上塑造人物要考虑得复杂些。”她浅笑着说。

【王文娟的人生信条】

 ●我在练功上不敢有丝毫懈怠，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争气，把戏学好。同伴小姐妹外出游玩时，我常独自留在后台琢磨剧情唱词，戏散场后，别人忙着卸妆，我却带妆上台走台步，练甩发、跪行。

 ●1953年4月到年底，我在朝鲜生活了8个多月。8个月的时光不算长，8个月得到的锻炼和提高，却叫我一生难忘！那时对于生死的确没有考虑太多，在那个激情年代里，高涨的爱国热情和内心的荣耀感，冲淡了对死亡的恐惧。这段经历对我来讲终身难忘，让我懂得了人为什么活着、怎样活着才是有意义有价值的。经历过战场硝烟，解放后参加了学习班后，学戏演戏的动机不再是单纯为了给“小家”赚钱，而是为人民大众这个“大家”服务。

战地姐妹花在朝鲜合影

●在《焚稿》这场戏的表演处理上，要解决一个矛盾，一方面要表现出黛玉在病中形体的软弱不堪，另一方面又要表现出她有起有伏而又一阵高于一阵的愤激情绪。遇到人物感情非常激动的地方，就不能因表现病态而妨碍表现感情。在说白、唱词的语气运用上也是如此，在同时表现感情与病态时就必须两者兼顾，不能兼顾时就不妨着重于感情的一面。

 ●我喜欢尝试不同类型的角色，创作过程本身充满了乐趣，对自己的表演也是一种突破。演员的表演是给别人看的，不是给别人猜的。要让观众看得懂，在不脱离人物思想感情的前提下用戏曲的手法夸张地表达出来。技巧和唱腔一样，都应该是服务于人物的，脱离了人物，就成了纯粹的炫技，再好再漂亮的技巧都应该舍去。

 抗美援朝荣立二等功。

●我们大多时候只能晚上在僻静的马路散散步，公众场合也不可能去，像逛街、看电影、吃饭这样的安排便很少有。每次两人一直走到深夜，他送我回家，到了门口却又不走，我说，那我送你，于是两人折回到武康路，到了公寓门口，他说，还是我送你吧。就这样绕着武康路、华山路、湖南路、淮海路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他送我回到家。这样的“十八相送”，是我们恋爱时最常见的“保留节目”。

 ●很多人心里苦闷，渴望改革，但又害怕失去现在拥有的，害怕失去安稳——但哪里有舒舒服服的改革呢？只要自身努力进取，决策能够尊重艺术，尊重市场，耐心培育市场，越剧依然会重新获得生机和活力。有时候我们以为自己是走在一条平稳大道上，但走到后面，没路了；有时候呢，以为自己走的是荒芜小路，走到后来却踏上了康庄大道。

 ●戏曲是传承的艺术，是一代代人经过传承积累下来的。像《梁祝》《盘夫索夫》《碧玉簪》等这些经典越剧剧目，都是经过我们的先辈、师长不断磨炼才保存下来的。我一直在想，我年纪大了，趁身体还能折腾，把艺术记录下来，让后辈借鉴。

【王文娟经典角色】

《红楼梦》——林黛玉

1962年，越剧名家徐玉兰、王文娟联袂出演越剧电影《红楼梦》，引起轰动。

《晴雯之死》——晴雯

1955年，王文娟与陆锦花共同出演《晴雯之死》，王文娟在当时塑造“心比天高”、“风流灵巧”的晴雯时，已显露出王派艺术的演唱特点。

《则天皇帝》——武则天

越剧《则天皇帝》，上海越剧院二团于1959年6月首演于上海艺术剧场。王文娟扮演的武则天具有豪迈的气魄和机智果断的性格，备受行内赞赏。

《追鱼》——鲤鱼精

1959年，彩色越剧艺术影片《追鱼》由上海电影制片厂拍摄完成，徐玉兰、王文娟领衔主演。王文娟饰鲤鱼精。

《西园记》——王玉贞

越剧《西园记》剧本根据明吴炳所作的同名传奇及贝庚改编的昆剧本改写。1982年，被上海电视台摄制成戏曲电视连续剧播放，同年获全国戏曲电视剧评比金鹰奖。王文娟饰王玉贞。

《孟丽君》——孟丽君

1996年，王文娟的丈夫孙道临为圆妻子之梦，亲自为她投拍了10集越剧电视片《孟丽君》，经典丝毫不输林妹妹。

“永远的林妹妹”，

一路走好！永远怀念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