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大家耳熟能详的这首汉乐府民歌《上邪》，是古代女子表达忠贞爱情的自誓之词。诗歌新颖泼辣，深情奇想，气势豪放，感人肺腑，被誉为“短章中神品”流传至今。但在绍兴出土的铜镜中类似的爱情诗词出现得也很多，用词朴素，用意大胆，用情炽烈，和《上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西汉愁思悲铜镜

镜铭如诗经般美妙

“愁思悲，愿见忠，君不说（悦），相思愿毋绝。”这14个字，出现在绍兴出土的一块西汉铜镜上。业内人士称铜镜后的文字为镜铭。这一串小篆书体的文字如花纹般精致，盘在一块直径11.5厘米的铜镜背面上。

有人将其释译成现代汉语：忧心仲仲啊我心伤悲，盼郎君啊袒露心扉，怕只怕说多了令郎烦恼，但愿两情久长相思不废。短短14个字，却蕴藏着一则2000多年前汉代女子大胆追求爱情的动人故事，淋漓尽致地表达出一个痴情姑娘对意中情郎深深的眷恋、彻骨相思和未知的忐忑。反映了恋爱中的，闺中女孩的善良、纯朴、痴情、忧虑的复杂心理。

这块铜镜的拥有者是绍兴收藏爱好者张宏林，多年来，他收藏了200余块古代铜镜，对于这些铜镜上的花纹与镜铭，他有一种近乎痴迷的热爱。

张宏林告诉记者，铜镜不只是古人照面饰容的日常生活用具，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它还逐渐演化成外交礼仪中的馈赠礼品、道教文化中的驱邪法宝和婚恋民俗中的爱情信物等。

在越地出土的汉代铜镜中，常有“见日之光，长毋相忘”“大乐未央，长相思，愿毋相忘”“与天毋极，与地相长，欢乐未央，长毋相忘”等铭文，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爱情生活，寄托了老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古代镜铭内容，极似《诗经》中的抒情民歌，篇幅短小，情真意切，充满生活意趣，特别是对人物心理的刻画，个性鲜明，情感细腻，给人以无穷的想象空间。

“……君有行，妾念之。出有日，还无期。结中带，长相思。君忘妾，天知之……”这段镜铭表达了妻子对远行丈夫的思念，期望他不要忘记自己，期盼他早日归来。从中可见，镜铭也与诗词歌赋一样，来源于现实生活，寄托着深厚的情感。

铜镜拓片

西汉的自由恋爱

很多人受影视作品影响，认为古人的婚恋大多为“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像汉乐府诗《孔雀东南飞》中所描述的那样，任凭父母作主，并由此而产生许多爱情的悲剧，婚姻很少有自由选择权，所以也无幸福可言。

“并不尽然，古代社会的权贵阶层与普通百姓，在爱情和婚姻生活方面，还是有所差异的，这在汉代铜镜的许多铭文中都有反映。”张宏林告诉记者，从一些反映当时百姓爱情婚恋的汉镜铭文中，还是能够感受到那时的青年男女，对爱情生活应该具有自主权的。她们也有自己的选择，也有自己爱慕的心上人，也有过刻骨铭心的恋爱经历，也有着深情向往的婚姻生活。

学者李零把汉镜中带有情爱内容的镜铭，定性为古代的一种女性赋体诗。他对一段镜铭有如下译文，不但有诗的韵律，而且描述了那时人们在自由恋爱中的感受：

镜子是用清白的东西铸成，光辉有如日月，可以照见一切。我对你一心一意，千言万语埋心底，但郁结于内，没法说出来。我是携清白之心侍奉你，就像一尘不染的明镜，最怕污秽掩盖光明。你对我的深恩，就像镜子施以玄锡，光可鉴人，怕的是被你疏远，渐渐想不起来，就像镜子失去光泽。但愿你能怀念我花容貌，千娇百媚，讨你的欢心。但愿你能思慕我镜中的美丽身影，长相思，毋相忘。

那么，古代铜镜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反映男女情爱内容的铭文？张宏林解释：可能因为铜镜兼具生活实用性和艺术欣赏性，所以成为古代女子的心爱之物。爱情又是人类生活中的永恒主题，因此，古代女子常以镜来寄托情思，传递心声，甚至把铜镜当做爱情的信物，故而留下许多赞美忠贞爱情的诗铭和故事。譬如南朝陈国乐昌公主“破镜重圆”的典故，就是一个流传至今、与镜相关的凄美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