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小年夜，掸好尘、购置好年货的绍兴人家，就开始要进行一年一度的“祝福”了。绍兴民间的祝福，历史非常悠久，据史料记载起源于宋元时期。

而“绍兴祝福”真正被众人所知晓的却是鲁迅那篇著名小说《祝福》。小说一开始，鲁迅就这样描写：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的好运气。杀鸡，宰鹅，买猪肉，用心细细地洗，女人的臂膊都在水里浸得通红，有的还带着绞丝银镯子。煮熟之后，横七竖八地插些筷子在这类东西上，就称为“福礼”了……

绍兴祝福究竟怎么做？又有什么内涵呢？今天，就让我们走进省级非物质文化“绍兴祝福”代表性传承人陈祖恩的家中，听听这位80岁老人关于祝福的经验之谈。

几辈人代代相传

前几日，安昌腊月风情节一场热闹又庄重的祝福仪式吸引了众多居民和游客的目光。很多人对祝福的形式、禁忌感到好奇，而作为每年都要举行祝福仪式的陈祖恩来说，祝福就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已经融入到自已的骨血中。

陈祖恩的家位于柯桥区安昌古镇，拐个弯就可以闻到沿街浓浓的酱香、听到摇橹声、看到游客来来往往。而他家的小院却是闹中取静，黑黑的木门内，延续着古镇一贯的风情，充满了古色古香的韵味。他说：“原来台门内的空间还要大，有假山草坪，后来随着时代变迁慢慢消失了，但老房子保留了下来。”从他的言语中，可以听出他小时候家境较好，陈祖恩也坦言，自己的祝福“技术”就是由父亲传授的，在他的记忆中，家里对祝福仪式甚是讲究，他在幼时耳闻目睹，由父亲传授，比较全面地了解了绍兴这一传统礼仪习俗。

而现在，这个传了几代的祝福仪式在他这一代已经得到了国家的认可。陈祖恩说：“2009年我被评选为省级传承人，参加授牌仪式的时候觉得很是骄傲。”现在，儿子在祝福仪式方面也颇有研究。陈祖恩说：“这是家学渊源，不能丢。”

对于祝福的相关报道，陈祖恩平时也十分关注，他对时下一些祝福仪式也有着自己的见解：“有些祝福用具位置摆放有误，感觉有点不够讲究。”他说着，拿出不少报纸，对报纸上刊登的祝福现场照片一一点评，记者看到，最早的报纸是2010年出版的，而最晚是在2016年，“我年年都关注这个，每次都会收集一下，对的错的都会看看。”

祝福用具都是祖传的

走进陈祖恩的家中，首先会被三张大小不一的桌子吸引。

“长方形的桌案是专供祝福用的，是供桌，大的圆桌是人多吃饭时用的，小的圆桌平时几个家人吃饭之用。”陈祖恩介绍。他家中的布置格局颇具古风，左右分列的木椅和几案，让人感觉进入了一个古代的厅堂。

陈祖恩说，家里的祝福用具都是祖传的，那张桌案清末明初就摆在家里了，爷爷、父亲从事祝福仪式用的就是这张桌子。平时桌子就放在正厅的正位，使用的时候会根据祝福内容而挪动位置。

“家里用品都在，我拿出来给你演示一下。”陈祖恩说起祝福的仪式时兴致很高，边介绍边从里屋取出依然保存完好的祝福器具。只见他先将一块绣有“隆盛堂陈”字样，绘有吉祥图案的桌围系于贡桌前，“这桌围也是民国时期的，上面的‘陈’指的是我们陈家。”随后，他还拿出好多只大小不一的桶盘，红色木质的盘子有秩序地排列在桌子上，最后拿出酒盅和筷子。

他说，这些祝福器具经常被别人借用，他每次都十分小心，因为它们都很珍贵，不少器具上刻着其爷爷的名字，不敢稍有损坏，在他的心目中，这些器具是一种充满了家族传承印痕的文化。

祝福的传承有学问

按照习俗，“小年”以后人们就开始紧张地为祝福而忙碌。除了准备好各种祝福用的鸡鸭鱼肉，还需要采办各种福礼，更要掸好尘，家里要清扫干净，祝福的桌子、器具也需要事先清理干净。

“我们选择祝福的时间，一般是腊月二十四以后，今年祝福的最好日子在腊月二十五，这都是有讲究的。”陈祖恩说，在传统习俗中，过了腊月二十二，说话的时候就要忌讳不好的字，比如杀鸡杀鸭，要说成“化鸡化鸭”，因为祝福里有“化牲屠”的说法，就是图个吉利。

他介绍，“祝福”在正厅或堂前举行，有些也会移到院子里，祭品叫福礼，摆福礼要用八仙桌。

鲁迅《祝福》中有句话：这是鲁镇年终的大典，致敬尽礼，迎接福神，拜求来年一年中的好运气的。杀鸡，宰鹅，买猪肉……民以食为天。祝福的重点在吃的方面，包括三茶六酒、五牲福礼等等。陈祖恩说，家境一般的往往用“三牲福礼”：肉一方，鱼一条，鸡一只。讲究一点的用“五牲福礼”，加上鹅、羊肉。

他指着桌上的盘子介绍，桶盘内放置的东西也有讲究。条件好的要放24盘，条件一般的十几盘也可以。谐音中不吉利的水果一般不宜放置，其他都可以放，诸如葡萄、桔子等水果，寓有“生子”吉语。干果中的枣子、莲子等，更寓为早生贵子，连生贵子。而条年糕、年糕如意元宝等糕点，则更有吉祥如意年年高的美好寓意。

“每次祝福都要在拂晓之前，一般早上3点～6点，晚上的话就要选择在6点～9点。按照”横神直祖“的习俗，祀神桌子按木纹横着摆，祭祖则方向相反。”陈祖恩说，祀神向门外祭拜，祭祖向屋里堂前祭拜，然后是上福礼香烛。说完，他跪在蒲凳上，演示了如何叩拜。

祝福因地因时不同

陈祖恩一直在思考的是，时下许多祝福仪式中，福礼和神位、香烛的摆法，和他所研究的稍有不同，他说，这个摆法是有一定次序的，最外面是神像，神像后面依次是“三茶六酒”，即3盅茶叶、6盅老酒。五牲等福礼端放在中央，还放上糕点、干果水果等。最里边是“五事”烛台。但在不少仪式上，却往往把烛台和三茶六酒放在一起，而陈祖恩的儿子则表示，或许是各地风俗不一样，即使是在绍兴，每个地方的祝福习俗也不同。

一切准备就绪，祝福仪式就正式开始了。“过去女的都要回避，你看祥林嫂不是就不能参加祝福吗？然后家中的男性在主祭人的口令下，按辈分、年龄，依次朝外行三跪九叩大礼。”陈祖恩说，现在女性地位提高了，不管男女，直系亲属都是可以参加的。

祝福后还有一个“散福”环节，也就是全家男女老少喝散福酒，吃散福糕。“由于大家为了祝福仪式而忙碌了很久，有的甚至是几个小时饿着肚子，散福一则是为了沾福气，寓意吉祥如意，另外也是犒劳一下家人。”陈祖恩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