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的桂花雨里，93岁的叶嘉莹穿着那件在《鲁豫有约》里几乎一模一样的衣服，精致而从容地出现在第二届稽山论坛的讲台上时，我几乎是追星似地从椅子上跃起，冲到门口去拍照。

这个女子，众人叫她“先生”，那是一种尊重、学养、敬佩凝结而成的称呼。她93岁了，眉目清秀，嗓音清透，被同行的范曾称为“鹤发红颜”，白岩松说她是生活中的婉约派、生命中的豪放派。

也有人叫她“大师”“大家”，这位中国古典诗词的掌灯人，跌宕的一生，噩运从未远离：17岁丧母，丈夫入狱，大女儿车祸死亡，小女儿患癌，但都在诗词的陪伴下走过来了。她上了70多年的课，从大陆到我国台湾，从台湾地区到美国，从美国到加拿大，再到定居南开大学，换了很多个箱子，但是唯一不变的行李是诗词。

可以用很多词形容这个女性，但是穷尽很多词也很难形容她。就如白岩松昨天在介绍这位大师时所说：不管遇到什么磨难，不管处在什么年龄，衣着永远精致，对世界充满好奇。

她昨天讲课的题目是《从敦煌体到花间集——谈中国词体的特美》。整整两个小时，全程站立。讲到爱情时，眉飞色舞，妙语连珠。她像一面镜子，照见了我们的浮躁，照见了我们学养的窘迫，更照见了我们对生活的态度。

这个世界并不缺美人，也不缺才女。学养过人、姿色出众的比比皆是。但是这样的静、这样的沉、这样的真、这样的美，只有叶嘉莹。

鲁豫在《鲁豫有约》里曾经问过她对爱情的看法，像她这样美丽才情兼具的女子，按理说对爱情的体验与感觉应该非常灵敏。但她说，自己没有体验过真正的爱情，结婚的时候，是丈夫的姐姐挑中的她，她还没顾得上辨别就结婚了。但是这不妨碍她对爱情的衡量：一目天成。也就是说，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他。如果没有遇上这样的人，她便觉得结婚这件事，可以做一点妥协。但这也并不妨碍她对丈夫和家庭的忠诚，像脊梁一样撑起家里的苦难。

几乎可以说，叶嘉莹身上具有传统女性所有的美，借古老含蓄的诗词度过忧患，有所躲藏又有所释放，跟随了她的一生。

见到她之前，有人说，听她的课是一种享受。昨天真正体验一堂课可以讲得这样秋生水、花含香，一个93岁的老人还可以拥有这样敏捷的思维、清透的嗓音，只用一杯水，就在台上站足一个半小时。

她不是在讲诗词，而是一种生命光华的流露，某种意义上，古典诗词已经深深融入了她的生命中。

这几天，还有另一个女性，也在全球范围内引发另一种风暴，她就是安吉莉娜·茱莉。她追求自我，敢于扼住命运的咽喉，主宰自己的命运。在已经失去乳腺、双乳的情况下，听说刚刚又切掉了自己的卵巢和输卵管。这一切，都是她主动为之，因为身上有罹患癌症的风险，征求医生的意见后以这种方式预防。而在此之前，她刚刚离了婚，因为拥有六个孩子的她，觉得丈夫的不良生活习惯对孩子的教育造成了影响。

一个中国一个西方，不同年代的两个女子，生活轨迹和价值观截然不同。但是她们身上那种坚不可摧的女性美却如此相似，如此动人。离婚，没有一个女人愿意面对。但是身处逆境的茱莉处理得如此干脆利落，不怨懑、不放弃、不歇斯底里，因为她心里存着“看着子子孙孙出生”的梦想，任何苦难都可以自我消化。

昨天，白岩松讲了一个叶嘉莹的细节，这几天她住在会稽山龙华寺里，出门的时候看到对面的山峰，坐在轮椅上的她喃喃自语：“我该怎么过去呢？”心里永远充满着浪漫和对世界的好奇，这是叶嘉莹多难而真实一生的美丽底色。骄傲有诗，庆幸有词。